当朝皇帝共生九子。

面前这位二皇子可以说是彻底退出争储之位了，其它八位皇子各个英姿飒爽，好生威风。

大皇子年龄如今已年过三十，瞧着倒是成熟稳重，可长相却不随他这个父皇，反是随了先帝。

比起其他七人，显得过于粗犷凶悍了。

若说俊俏，那当属是老九才是。

他向来是书香气重些，今日是有些不一样，比寻常时多了几缕硬气。

“父皇射艺精湛，今日好得让儿子们开开眼才是。”

谢玉青将箭篓背在身上，挑了把好弓。

他这话说的算不上奉承。

皇帝武艺不高，可年轻时这弓耍的确实有一手。

百步穿杨也不足为过。

听闻这话，皇帝满意地摸着半长不长的胡须，伸出指尖朝谢玉青点了两下。

“朕这把老骨头了，小九都还要缠着不放。”眸中宠溺不减。

“父皇说的是哪里话，您身子硬朗，能再活个百年，千年， 万年都不够。”谢玉青将手里头的弓递过去，等皇帝接过，笑着应道。

他这位好父皇自打去年起便一心寻求长生，各大寺中的高僧和道士都请进宫过，光是秘制的药丸都要吃上上百颗了。

可不就是没活够。

“就你嘴甜，惯会说这些来哄朕。”

谁不爱听好话？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

比起大皇子，皇帝更偏向于谢玉青。

也是因着老大同先帝长得太过于相像 ，他才这般不喜。

先帝，并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大皇子。

就连这个大儿子的名也是先帝取得，谢玉封。

玉封。

皇帝极其讨厌这两个字眼。

先帝临死前，曾与他遗言亲封谢玉封为太子，可他偏不如先帝的意。

他接过弓，从篓子里取出羽箭，连座位都未离开。瞥到谢玉封的身影，眸子中的愉悦瞬间又弱了几分。

睁眼之际，箭只已然落到了百米之外的靶子上，正中红心。

这只箭带着恨意，几乎要将那块木头射穿，连过了好几瞬，箭身之处依旧带着颤抖。

“父皇好身手！”

“父皇此箭一出，场上岂会有人觉得小九在故作奉承。”

谢玉青站在一旁，越发规矩，“小九观得此箭，定能在猎场上得个头筹，给父皇猎头好鹿！”

他这副认真的表情，任谁都觉得是个好生学习的乖孩子。

反驳？

这话，场上人还真不敢反驳。

谁敢说他是故意奉承？

“装。”宋原撇过脸去，口中鼓鼓的，塞满了果子也不忘含糊吐槽句。

感觉到背后一疼 ，他转过身立马摆上笑脸，“二哥掐我作甚？”

“我不过是说了句这宫中的果子太好吃了，肚子都要装不下了而已，二哥，何—故—于—此？”

偏这话说的没毛病，宋恒还真当他没办法，暗自咬了口牙， 决定回府后一定要好好‘教导’他这个没脑子的五弟。

“你最好安分点，不然父亲定让你一个月下不来床。”

宋原闭了嘴，没再去理他，只是靠在椅背上自顾地吃着瓜果点心。

摇头晃脑的，哪有半分世家子弟的模样。

“到底是庶出，光是这么些个吃食就让他的心给栓住了。”宋夫人自是看不上宋原。

说好听点是姨娘产下的，难听点就是一个喂马奴从。

若不是生了宋原 ，怕是连姨娘的位子都坐不上去。

如今她不过两日没管教她，便又爬上了宋万仁的床，真是个天生的浪荡货色。

应当发配到荒外窑子里去才是。

宋原撇撇嘴，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场上有那个人不觉得谢玉青装的？

真是，拍马屁还不叫人说了。

宋原想的不错，谢玉修也是如此觉得。他左边上无人，只能同江伏虞说道。

“我这九弟是个会说话的，倒是把书读到脑子里去了”

“不像我常年泡在药罐中，连读书的心力都不足。”

谢玉修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可惜自己。

他拢了拢裘衣，不出意外江伏虞又是那副回答。

“二皇子说的不错。”

果然……

谢玉青叹了口气，彻底没了同江伏虞搭话的心思，他本就没有争储的机会，如今连酸一下都不得行。

再一转眼，长春已经在替江伏虞整理那身比他还要厚实的外衣了。

甚至还取了汤婆子置在怀里。

一人一个。

谢玉修看傻眼了。

至于吗？他们两个到底谁是病秧子？

“冷不冷？”

长春还是觉得江伏虞冷 ，伸出手在他掌心处摸了摸，要不是碍着在外头，她非要掀开下摆看看膝盖处的狐狸毛可还暖和不可。

“不冷，暖和着呢。”江伏虞笑道。

他往长春身旁坐了坐，将她的小手拉到裘衣下捏了捏。

丝毫不管左边的谢玉修是何感想。

谢玉修还能有什么感想，他眼下只想换个位置。

在场上，除了江伏虞与谢玉修此处，再无这般安静的地方。

无论是宫中妃子待的地方 ，还是王公贵女们所处的桌案前，皆是一番热闹。

“姐姐可真是好福气，生得九皇子那般聪慧的儿子出来，今日不知要迷倒多少家小姐呢。”众多妃子中，一位年纪尚小，位分不甚高的嫔妃说道。

她身子不争气，入宫中五年来也未曾产下个一儿半女出来。

苏贵妃闻言却不太想搭话，只抿了口茶水 ，随后笑了笑。

倒是身旁的皇后脸色有些发沉，竟出了奇的也跟着夸了句：“苏妹妹惯会谦让，瞧着不说话，大抵是不好意思了呢。”

“小九这孩子本宫是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好孩子。”

明明是好话，可方才那位率先开口的妃嫔却不敢出声了。

她捏着绣帕遮掩面部轻咳几声，不大舒服。“瞧妹妹我只会说这些废话。”

“我身子不争气， 才出来没一会儿，就头晕的厉害……”

她抬起手腕轻抚着额头，挺像那么回事。

皇后身份尊贵，自然是不会同她再说第二句，反倒是一贯性子柔和的苏贵妃开了尊口。

“妹妹即是身子不舒坦，不如趁早回帐里歇息吧？”苏贵妃乃九皇子生母，若问皇后之下谁说了算，那定当是她不为错。

妃嫔不敢真这么想。

“多谢姐姐关怀。”她立马站起身来，头也不觉得疼了。

朝着几人行了个简礼，“是妹妹扰了姐姐们的好兴致，恐得晚些赔罪才是。”

这么一说，她脚下又开始飘忽不定，若不是身旁的宫女扶着，怕是要一头栽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