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长春每日如此。

不是坐着软轿盘查铺子便是打着竹板算账，几天下来，屁股和腰窝处酸痛的厉害。

长春不觉得累，每日看着那么多进账，光是闲下来吃上几碗粥就好透了。

腰不疼，腿也不酸了。

“哎，还真是被养娇了。”长春感叹。

她身子是不大好，可先前在江府做些个杂活，连下人们都不愿意做的重件，她都没什么问题。

一天忙活下来，哪里还能顾忌着累不累？恨不得能多休息会儿，倒头就睡。

反倒是如今，不过是连着坐了好些天的轿子，多看了些铺子，算算账而已，就开始腰疼了。

不是被养娇了还能是什么？

“少夫人说的是，看着是要比奴婢们刚进府的时候，娇嫩不少。”小红花笑了笑。

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个丫鬟也算是摸清了长春的习性，平日里开些小玩笑算不得什么。

小红花将手里的小毛球扔到一边去，也不逗弄小福了。

起身去给长春揉揉肩，“公子说要明个儿给少夫人多添几个得力的管事呢。”

“到时候，您要是不想管，奴婢们陪您到城外去逛逛。”

“去外头？”长春把算盘放到账本上，停了动作。

“你是我院里的丫鬟，倒是会听他的话。”

长春瞧着小红花指尖一顿，也没多逗她一句，这两人是江伏虞找来的，自然也要听他的话。

“你们是从祁玉底下出来的？”光是这两个名字，就不像是出自江伏虞的口中。

反倒是祁玉，比较符合。

小红花之前是说过，自小养在人市里。

“奴婢……”

“奴婢是祁玉手下的。”她跪在地上，连带着小树芽一起，磕了两个头。

“奴婢们确实是养在人市里，被，被祁玉买了回去。”

小红花不是有意要隐瞒，实在是祁玉不让说。

名字，自然也是祁玉取得。

“起来吧。”其实在江伏虞跟她通气之前，长春也能猜到几分。

祁玉这个人平生也没什么爱好，除了吃饭喝酒就是爱找事。

纯属是好玩，无非是想看看自己在听到这俩名字的时候是何等动静。

“不过，该惩罚的可不能少。”长春恰着腰，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可脱口的内容却没那么具有威慑力：“罚你们去了城郊外后，给我捉两条草鱼上来。”

“会烤吗？”她好久都没有吃到张羽捉的那种草鱼了，也有些想念周玉她们。

太久没见了。

“奴婢会做。”小红花点头，她想到过无数种惩罚，却没想到自家主子憋出了这么句话。

烤鱼？她不仅会烤鱼，还会别的。“少夫人想吃什么都行，树芽的箭法好，都能射中。”

一个负责捉，一个负责烤，怎么看怎么搭配。

长春眸子又亮了几分，觉得这二人还真当是般配极了。

谈到捕猎，长春瞬间蔫儿了下来，又转过身子去算账了。

“过两日就到了冬猎了。”江伏虞身为烨王府的人，谢成唯一的子嗣，自然也是要参与的。

只是他身子不好，恐到了场地也只能干看着。

窗外飘起了小雪，这场雪过后，才是正式开始。

巧了，前线也传来捷报，谢成此时已经在路上，怕是用不着几日便能赶回来。

谢成不仅刀法了得，用弓也极为厉害，往年的头筹，都少不了他的名字。说不准哪一次来了兴致放点水，底下的皇子们才能露得头角。

圣上能不生气？

可偏偏就是生气也不能将谢成怎样。

谢成回来的消息，齐婉自然知晓。

她端坐在镜子前，正在挑选合适的簪子，一时间有些看不过来。

齐婉最近老实的很，别说是去打扰江伏虞和长春二人，就连院子都很少出来，生活起居全凭陪嫁过来的老嬷嬷伺候着。

外头的帖子也往里面递了不少，皆被她以身子不舒服为由给拒了回去。

“夫君在外征战，日夜难安。”这是齐婉的原话。

光是府上的小佛堂，她都拜了整月有余，可是叫上京城里的夫人们唏嘘。

不知道是真是假。

“嬷嬷瞧瞧这个，簪在这儿可还好看？”齐婉选了朵朱红色的石榴宝簪，别在发间上，回过头笑着问嬷嬷。

她摸着肚子，面上的表情头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处的柔和。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

“王妃戴什么都好看。”嬷嬷走上前替齐婉顺了下发鬓，又将簪子摆了个好位置。

真心替自家小姐高兴。

“王爷回府见了，定会心生欢喜。”

齐婉听进去了，心生欢喜？谢成从未对她表露过这种情绪。

从前，她只怪是自个生不出孩子，可如今已有身孕三月。

这是她同谢成的第一个孩子，算的上是老来得子。无论是男是女，谢成确实也该高兴吧？

齐婉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尾处又多了皱纹，她顿时收了笑，用手摸了摸，怎么都抚不平。

就这样，齐婉每日在院中等候，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恨不得将所有发钗都摆在上头用来吸引谢成的注意。

不知是初为人母，还是模仿着汝汝，只别了枚还算素净的石榴簪。

末端坠着珊瑚玉珠，在发间摇曳。

三日后，本以为谢成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她，却不想只等到了个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小丫鬟。

这个丫鬟齐婉认识。

“王爷回来了？”齐婉以为，是谢成不愿意到她院里来，小丫鬟才那样害怕。

她难得不像之前那样爆脾气，只是扶着腰站起身来，习惯性地将手搭在小腹上。

“罢了，我去寻他。”齐婉自语了句，却见门槛处的丫鬟并未起身。

反而是身子更抖了几分。

嬷嬷也疾步从外头赶过来，拉着齐婉的手，张了张口，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嬷嬷到底是年纪大，经历的多了，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同小丫鬟一起跪在地上。

“王妃节哀。”

这四字，如同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