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挎着篮子进了屋，放到桌子上。

“喏，”她指了指说道：“这是阿娘叫我带给你的。”

“她听说我今天交了个好朋友，高兴的不了的呢！急的要我下午就给你送过来。”

她十分庆幸今天这个选择。

看着两人如今狼狈的模样，周玉还是觉得自己不宜在此处多待。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状态，见她只是有些不大精神之外也没什么不对的，就准备回家去了。

打算过两日再过来看她。

屋子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江伏虞和长春两人。

“对不起……”

黑暗中，江伏虞先开了口。他双手颤抖的抚摸着长春的脸颊，替她顺着鬓角的碎发。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他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只有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晶莹。

看的他心里面一抽一抽的，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划。

江伏虞觉得，自己这般烂人的模样，不如就这样死掉好了。

长春一怔，不明白江伏虞为何要同自己说对不起，“是……是我，让五爷……担……担心。”

“是……是我不好。”

明明是她没有早些回来，这么晚了还要让他一个病人这样担心她，为了找她自己一个人出来。

她想象不到，他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从屋里爬到外面的，又是如何求助周玉去找她的。

粗糙掌心在她的脸上摩挲着，蹭的她鼻尖一软，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流。

江伏虞轻轻的替她擦着眼泪，“别哭。”

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你看，我这腿是好不了了的。如今这样也只会拖累你，不如找个地方叫我自生自灭了才好。”

他的语气比以往要来的轻快，很温柔又带着笑意。

两人靠的很近，长春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带着笑。

她从来没有见过江伏虞这样笑过，听起来又那样刺骨。

“是因……因为五爷，我……这些年才……才不愁吃住，才……才能给父母尽孝。”

她抓住江伏虞的大手不松开，任由滚烫的泪水落在掌心上。

“你……怎……怎样都好，是因为你，存……存在，我做的一……一切才……才开始有了意义。”

她不想让江伏虞再说出这种话，她只想能照顾他一辈子。

明明如今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她们也开始有家了，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了。她，她还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和王婶子、二毛哥一样的邻居。

她不想失去江伏虞。

即便之前一直看不着他，她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心里边就满足，就有活下去的动力。

“我……我再也不……不会有，今天这……这样的情况了。”

她不敢松开江伏虞的手，担心稍微不注意他就会走掉，再也见不着他。

江伏虞摇头，感受到手上的温热没有抽离，“我只不过是给了你两锭银子，不值得。”

觉得长春真的是个傻姑娘，他的那点滴水之恩又怎么值得为他这样做。

照顾他，为他忙前忙后，还做的那样好。江伏虞觉得，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她。

长春是傻，但是他不想耽误她。

她是个好姑娘，又还小，将来找个健全的人家嫁了也比伺候他一个瘫子一辈子要好上太多。

“值……”

长春缓缓抬起头来，眸子含光的看着他，“值的……。”

“五爷，值……值得。”她头如捣蒜，拉着江伏虞的手放在脸上， 感受着他的体温。

“这辈子……都值。”

她觉得，这世间再也没有，没有什么事情比五爷还要值得了。

感觉到江伏虞还要再说什么，她伸手捂住，不让他张口。

手上有些颤抖，覆在他的唇上软软的，酥酥麻麻的。

“别说……”

长春抚上他的脸，描绘着消瘦的轮廓，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在心里边深刻下来。

她倾着身子向前去，睫毛微微颤动，胸口的位置直打鼓，“砰砰”声吵的她心乱如麻。

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桌子上的萝卜滚动了几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惊的长春瞬间睁开眼睛。

长春猛的站起身来，颤颤巍巍道：“我……我去点灯。”

“太黑……黑了。”

腿上有些发麻，试了好几次才站起身来，还险些碰到了桌角。

心里边一慌，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被迷了心窍，竟然想……

长春摇摇头，在昏暗的环境中摸索着，待找到了油灯将其点亮。

她掌着灯，不太敢看着他。

“饿……饿了吧？周玉送……送了东西来，我去做点……吃的。”

将灯放在桌子上，长春有些慌乱的抱起篮子，顺便捡起方才及时“提醒”她的萝卜，匆匆忙忙的往灶房里走。

一路上心里边都跳个不停，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胆大包天。

竟然会有一瞬对江伏虞有那种想法。

这一顿饭，长春做的心不在焉的，不是漏摘了菜叶就是差点切到手。

比平日里用的时间要多上很多，才将饭做好。

吃饭时，她也没敢说话，只是把饭都挨个分好，没有像之前一样亲自递到他手上，而是直接放到江伏虞的面前，让他自己拿着。

长春感觉，这顿饭吃的让她如坐针毡。

若不是待会儿还有事情做，她都想随便吃完回屋子里去。

可好像就是要与她对着干，越想要过的快点，就越是久。

直到觉得过了很长时间，才同江伏虞吃完。

长春松了口气，推着椅子就要把他往屋子里推。

看着他脏乱的衣袖，长春的心瞬时间又软的一塌糊涂，终于没想太多，低下身子来替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最里边嘟囔着，“我去烧……烧水，咱……咱们两个……都脏了，擦擦。”

她声音糯糯的，没去看江伏虞的脸。

见上面有些蹭的深的地方怎么也搓不掉，长春只好作罢，想着等那日去街上再买些料子做一身，能留着换洗。

好在衣服是今日里新换上的，除了外面有些脏之外，里面倒是干净的很，待会儿将脸上和手擦干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