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镪——」

「刷！」

精准的格挡开迎面而来的攻击，亚瑟手中握着的细剑随着发动术式的光芒，毫无阻碍的穿透了面前之人的胸口。

匪徒那布着脏污的脸上抽搐着，紧绷的肌肉缓缓的松弛了下来，当那堵塞着伤口的细剑被拔出时，被心脏泵着的血液顺着贯穿身体的伤口，从背后与胸前的创口中喷溅而出。

周围逐渐的变得安静，只有熊熊烈火燃烧着木质房屋发出的噼啪声。

当他和阿卡斯特赶来的时候，村庄已经被洗劫一空，一部分村民也惨遭毒手，被乱刀砍碎的尸体随意的抛弃在广场之中，血液顺着石砖的缝隙流淌到了广场的各个角落。

被「屠杀」所刺激着的神经，几乎要燃烧一般的心脏，亚瑟无法理解这样的暴行，哪怕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意，也无法理解这样肆意屠杀无辜生命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这就是世界的常态啊。」

随意的甩干阔剑之上沾染的血肉，一旁的阿卡斯特望着他金色眼眸中倒映着的、跳动的火焰，笑了笑。

「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布里塔尼亚的尤瑟王的儿子，等到你将来继承了王位、迎接战争的时候，比这更残忍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只是无法理解……」

亚瑟缓缓的摇了摇头，细剑上的血液缓缓滴下，落到石板上，发出了细微的「滴答」声，但在亚瑟的耳中，却似乎是战栗的音符。

「……为什么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这群匪徒依然能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中的武器？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对于他们，对于那群恶徒来说，生命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理解。」

「生命？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啊……会轻易的因为别人随意的行为而被摧毁。」阿卡斯特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亚瑟的肩膀，「正因为生命如此脆弱，所以才更要努力的活下去。」

阿卡斯特答非所问的回答，令亚瑟沉默了许久。

「……没错。」

没必要去理解名为人渣的家伙的行为。

接过了阿卡斯特递来的布，仔细的擦拭干净了细剑上的血液后，亚瑟重新将它背在了背后。

两人之间的氛围安静了下来，只是一栋房屋一栋房屋的搜查过去，询问着是否还有需要帮助的幸存者。

到最后，他们只找到了十来名因为躲藏在地窖或者井中、没被发现的幸存者。

「……其他人都死了……我的孩子……他们抓走了我的孩子……」

「求求你们，请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看着那穿着破旧麻布裙、瑟瑟发抖着的脸色苍白的瘦弱女性，她颤抖着的话语让亚瑟感到一阵不忍。

「……我们会的。」

「找到那群家伙的去向了。」

就在亚瑟的话语刚刚落下时，羽翼扇动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广场之上响起，那换上了并不合身的白色长衫的羽人族少女缓缓的落到了他的身边。

细长而尖锐的爪子踩在地面铺着的石头上，发出了清脆的硬物敲击声。

「啊……啊！是、是你……」

仿佛是遇见了可怕的事物，那幸存的人们在看到迦娜的瞬间，便惊恐的哀嚎着、瑟缩着向后退去。

「……」

看着面前这仅剩的、胆怯的人们，羽人族少女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放心吧，我已经脱离帮派，现在是跟随在主人身后的仆从。」

声音有些僵硬，但她还是照着主人的吩咐，尽量的压抑着心中的暴戾。

「你们的孩子被那群家伙抓走了对吧？我都看到了。」

深呼吸着、压下了心中的不快，迦娜重新转过头，面对着那群恐慌的人们，她一字一顿地说着。

也许是她的话语发挥了效果，恐惧着的人们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就在亚瑟和阿卡斯特正打算出声安抚这群刚刚经历过可怕地狱的人们的时候，他们眼中的恐惧渐渐的化作了别样的疯狂情绪。

愤怒、惶恐、憎恶……那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压力，在恐惧的极点中，转化而来的更加极端的疯狂。

他们愤怒的咒骂着，寻找着一切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扑向了迦娜，甚至也扑向了站在迦娜身旁的亚瑟与阿卡斯特。

被攻击着的三人只是默然的闪躲着攻击，直到几分钟后，早已身心俱疲的他们停下了攻击，丢下了手里的石头和木棍，互相拥抱着哭喊着。

羽人族少女静静地看着痛苦的人们，她在天空之上，清楚的看到了被匪徒们砍碎的无辜之人的尸体，也清楚的看到了被毫不留情击杀的匪徒。

而她自己，在几小时之前，也曾是这群匪徒之中的一员。

原本司空见惯的场景，在耳边萦绕着的恸哭声中，也变得如此的陌生。

腥臭的血腥味、肉质烧焦的焦臭味，让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自己成为孤儿的那一晚。

造成眼前的悲剧的，也有我的罪孽在其中啊……

哪怕是我这样堕向黑暗的渣滓，主人也会伸出援手，希望我变得更好。

绝无仅有的主人，温柔的主人，将我从死亡之中拯救出来的主人……是主人给了我光……

羽人族少女那覆盖着羽毛、长着利爪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额头上、十字纹章浮现的地方。

主人的手按在那里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温暖的感觉是她一直在回味着的、十几年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温柔。

「……这是我赎罪的机会吗？主人，您希望我将您给我的光分给他们吗？」

那遮住了她的身躯的白色长衫随着风轻轻飘舞着，羽翼微微张开，在火光之中摇曳着的阴影里，十字纹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也许是那十字纹章真的发挥了效果，又或者是她的心态有了什么转变，或多或少的，她似乎感受到了所谓的「神圣」，所谓的「光的呼唤」。

迦娜看向了身旁的两位男性。

身为匪徒的过去，让她难以以平常心对待不久之前还刀剑相向的敌人。

但现在，她第一次以「同样是追随在主人身侧的同伴」的身份，直视着他们。

亚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迦娜的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光」的气息，不同于她此前的混沌，那是从一片灰暗之中所诞生的、向往着光的「执着」。

第一次的感受到了来自「同伴」的肯定，在那油然而生的责任感的驱使下，迦娜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我的主人乃是圣女贞德，光的代行者，我蒙受光的指引，跟随在主人左右赎罪。」

「你们的孩子，我会为你们带回来。」

她那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广场中回荡着，盖过了火焰燃烧的声音，盖过了凛冽寒风吹拂而过的啸声，也盖过了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那张与人类少女一般无二的脸庞上，十字纹章的柔和光芒照亮了她的表情。

也照进了被黑暗所笼罩着的幸存者们的心里。

「真……真的吗？」

颤抖着的询问中，带着浓浓的不信任与怀疑，迦娜第一次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质疑。

「哪怕我的力量依然微不足道，但是我以主人的名义发誓，我会拼上性命去做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