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似乎已经料想到自己的悲惨结局，可她却没有歇斯底里、不顾形象地哭诉喊叫。

她甚至依旧有用不完的耐心，只在没有办法掩饰的时候才流露出一些哀伤。

“薇薇安身为您的妹妹，尚且因为发色遭遇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说，“您有没有没想过。”

“我也是这样。”

薇薇安与她比较起来，前者要幸运得多。

毕竟她没有那女孩显赫的家世、为国王效忠的将军哥哥，和愿意包容、迁就她的未婚夫，反而还有一双黑曜石般透彻的眼睛。

“果然。”钱宁不出意料地想。

可他内心确实有一点动容。

他情不自禁去想，她在被一众同龄人针对、欺侮的时候，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分期待——会有人为她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

就像童话里的王子那样，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去拯救落难的公主。

在濒临绝望时，她会不会也像那时候的薇薇安一样，眼底是一片荒芜的花园。

可薇薇安在最绝望的关头，有从外归来的哥哥及时出现。

而她呢？

钱宁试图用作战时的理智和逻辑分析她此时的心理，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你只需要关心妹妹就好，其他人如何不归你管。

可心里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还是一点一点，逐渐崩塌。

在城池将要完全塌陷之时，最后一堆废墟被他堪堪守住了。

“抱歉。”钱宁有些艰难地说。

少女眼中的最后一点希冀像风中摇摇欲坠的残烛，终于彻底熄灭了。

就像当初的薇薇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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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嗅到一点飘渺的烟味。

是在太阳下暴晒的木柴见到明火时才会有的气味。这时候点燃干柴，空气中能看到从火堆中飘出的黑烟和上浮的灰尘，然后便会被跳跃的火焰淹没。

少女睁开眼睛。

她被绑在高台上的木架上，麻绳紧紧勒住她的胳膊和腰腹，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

石台的周围堆着不知道从哪收集来的木柴，上面泼了一种树木的汁液，可以起到助燃的效果。

系统幽幽道：“你终于醒了。”

“什么意思？”林涵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稍微有点无助，“难道我要被烧死了吗？”

她记得自己当初十分努力地想要说服钱宁放了她，再退一步讲，饶她一命也行。

眼看着钱宁就要被她说服了，结果临时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变了想法，惜字如金地吐出“抱歉”两个字。

拜托，你的“抱歉”很值钱吗？

“钱宁。”林涵评价道，“铁石心肠、不分是非、颠倒善恶。”

系统最近追剧追到疯魔，“我觉得可以用一句电视剧中的台词来形容他当时的心理活动。”

林涵也有点好奇，“什么台词？”

系统酝酿了一会儿，情绪饱满地喊道：“你只是失去了你的命，我妹妹可是失去了她最宝贵的爱情啊！”

“……”林涵不理他了，继续回忆剧情。

后来钱宁头也不回地离开，将她交给了恨她入骨的薇薇安。

薇薇安和她的一帮狐朋狗友讨论了半天有关林涵的死法。

让刽子手一刀将她砍了，死得太容易了；割开手腕，放干她的血，让她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那样又太血腥。

一个话题像踢皮球似的滚来滚去，最终格林家的小儿子提议道：

“你既然说她是带来瘟疫、疾病和灾难的女巫，那就以对待女巫的刑罚来处置她吧。金与银都是在烈火中锻造出来的，就让火焰来检验她是否是真正的女巫。”

真正的女巫是烧不死的。

薇薇安犹豫了一瞬，然后同意了他的提议。

在那犹豫的一瞬间，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被充满着恶意的同伴关进黑暗的小屋。任她怎样哭嚎求救，没有一个人为她开门。

那群人是这么说的。

“你既然是女巫，一定有能力自己打开门锁吧。”

“用你的魔法啊，女巫。你带来了那么多的灾难，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也该接受我们的报复了。”

“听说烈火也烧不死你，下次试试。”

薇薇安很快将那点不足为道的犹豫抛之脑后。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不敢还手的小女孩了，而是拥有了谁也不敢随意欺凌的地位。

她现在成了可以随意欺凌别人的人。

于是她高傲地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对正在饮用那杯掺杂了迷|药的林涵说：“听说烈火也烧不死你。”

薇薇安笑起来，“那我们这次试试。”

今天是个好天气，最适合送人上路。

这里有着现实世界中很少见到的湛蓝天空，万里无云，空气清新。复古、华丽的一栋栋建筑矗立在广场上，不远处教堂里的钟声响起。

系统埋怨道：“你当初不该喝那杯茶的。”

林涵反问道：“我不喝那杯茶，任务怎么进行？”

“放心，我不会死的。”她不慌不忙地说，“光明神还要留着我的命去杀他的死对头，达伦都送了我定情信物，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至于伊莱……伊莱，实不相瞒，我觉得这次是他害我。”

系统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好歹也是王室的二王子，安全意识不至于这么差吧，宫殿外的防守薄弱得像纸一样，一戳就破。”林涵解释道，“况且钱宁一个区区将军。”

“如果没有背后人的默许和支持，怎么敢当着他的面把二王子亲自要保的人带走？”

系统差不多听懂了。

人类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弯弯绕绕，沟沟壑壑，还是做系统要好一点。除了要小心职场恋情，别和宿主搞在一起，就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了。

灰色的烟雾已经飘了过来。

薇薇安瞟了一眼举着火把随时准备点燃的侍卫，走近几步，用一副大仇得报的语气说：“林涵。”

“你当初蛊惑达伦杀死伯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会落得今天的结局？”

现在这会儿男主不在场，林涵也懒得装了。

“小姐。”她懒散地抬起眼帘，“你是不是搞错了两件事情。”

“首先，达伦是自己想杀人的，跟我没关系，更谈不上蛊惑什么的。他要是真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让他把你们都杀了。”

“其次，你也别叫他伯爵。他算什么伯爵，吃喝嫖赌、贪|污腐|败、残害少女。怎么你们一个个贵族的命是命，平民的命就不是命了，要被你们那么作贱。”

“杀人偿命，约翰只有一条命可以偿还。这么多年轻女孩因为他而死，光是这一条，就够他死上千百次了。”

“你们相当于他的帮凶，理应也应该为死去的少女偿命。”

薇薇安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鸡，揪住侍卫的领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点火！”

“我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