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听着刺耳。

谭明棋就算是不懂商界的纠纷，但她也不是傻子。这群人言语捧杀讥讽，且气势汹汹地齐齐走来，一看就不安好心。她担忧的抓住女儿的手，下意识地替她挡住频频望来的视线。

“什么裁员？”

“珠钢？我记得岩口那小春就是顶岗在珠钢上班。”

“你家老头子不是也是在珠钢吗？”

安都县距离宁市不足三十公里，在众多钢厂建设之初就是当地人谋生的主要地点之一。尤其是在开放之初，这些工人被入编成为国企员工之后直至退休，儿子，侄子，能顶岗的接手上一辈人的职务。而至今改革近二十年，一份职位养着两个员工的情况凸显。且这些顶岗的员工大多都是依靠前辈的经验并没有系统的学习，生产力和经验都不足以胜任他们的职位。

裁员，尤其是大面积的裁员，秦昭和畅行会被人骂成筛子。

脾气再好的人都不是纸糊的，秦昭更不是。

在她外公七十大寿上闹这样一出。

“哟，秦总今日真是珠光宝翠啊！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人秦总，啧……秦总这表情太严肃了！”

秦昭认识他们，几人原来是南省宁市做废钢起家的，早期挣了钱倒买倒卖，合拢资金开设了一家小型钢卷产业，后期听说因为内部矛盾不断分了家，但还是赚了不少钱。在听说南港想要出手珠钢之后几人又开始合资想要拿下钢厂，曾经几次三番上门赵商毕文，可都被婉拒。

这几人，算得上宁市除了南港之外较为出名的私营钢铁老总。

刚刚讽刺秦昭珠光宝翠的，就是捅出珠钢要裁员的光头邹无名。

到嘴的鸭子飞了，几人窝着火气是应该的。

可是她秦昭可不是供撒气的软柿子。

秦昭换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踏着跟鞋径直往他们走去，路东紧跟在她身后，两人前后并行，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

“哟，邹总，汪总，罗总……平时求都求不到你们来，今儿这贵客远临，没能亲自相接，我这个东家倒是失了礼数，”秦昭朝他们身后的礼箱看了过去，打趣道：“各位能到寒舍，都是看在我这张薄脸上，怎么还好意思让你们送礼。”

她赶紧给路东支使了一个眼神，“我入行时日短，还要劳烦各位多多提点，你们今日心意我秦昭都一一记着，日后定会相报。”

话刚说完，路东趁着人不注意，又拎又抱，直接将这些“礼品”揣入怀中，转身就走。

“哎你！”

罗玉想要拦住路东，可是那么高大的个子，一瞪眼就让人颤巍巍。

哪儿是什么礼品，装着满满一大大箱珠钢的清点的裁员名单和赔偿单。

秦昭垂眸，笑得依旧。

好一个畅行秦总！

好一张利嘴！

可是几人预谋多日，甚至不惜花费高价钱拿到这份名单，就是为了当着家乡众人的面宣布裁员的事情。就算动不了筋骨，也算能恶心她一顿。让她常常被人戳脊梁骨是什么滋味。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事情进展才三分之一，就被她拦腰截断。

其实他们多虑了，秦昭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凭借着事出有异必有鬼的经验，她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以免被动。

要怪，就怪他们目标太明确了。

秦昭让人重新单开了一桌，与亲戚朋友们故意相隔一段距离，笑着脸让他们入座。

她垂眸倒酒，嘴上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意，朗声道：“这么远都让各位老总找过来了，秦昭还真是受宠若惊。”

汪成哼哼，“秦总贵人事忙，自然不会将我们哥几个放在眼底。”

邹无名更添油加醋，“说实话，我是真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秦总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珠钢，我起初认为，这只是他们的传言，秦总也知道我们哥三为了这钢厂费尽心机，求爹爹拜奶奶，可是南港连机会都不给我们。”

“放弃招标，直接拱手让人。恐怕这段时间秦总收到的闲言碎语也不会少吧。”

南省的商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好的修养，这其实中还包括这半道出家一夜暴富的人，这三就属于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没什么道德素养。秦昭虽然不怕硬刚，可是珠钢现在在改革的风口浪尖，她也没这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但是，教训还是要有的。

她给自己斟了一杯白酒，眼底却没有了笑意。

“我知各位心有怨气，这件事情上我秦昭的确没有与各位做到公平二字。”

她要港口，商毕文硬要塞给她珠钢，这件事情本质上就有内幕。

可惜这些话，她必须烂在肚子里。

秦昭一口闷下酒，忍着喉间巨大的辣味继续，“可是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的公平。”

说到此处，她的眼睛里已经散发着冷意。

“我明白诸位想要更上一层楼的心情，可是强者为王，弱者淘汰，是不变的法则。”

秦昭站起身来，一时有些头晕， 眼睛却异常清明。

“畅行无意与任何人为敌，可我秦昭却没有那样的胸襟。若诸位安分守己，我们可以成为合作伙伴，但若今日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你们想一想，有没有这个资金实力来与畅行硬碰，我会不会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