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发甩了甩手，将头发碴子甩掉，抱着钢盔走到船尾坐下，将头盔放到一边，深吸了口气，任凭海风将冰碴子吹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腿上的绷带已经发黑了，但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行动，看着轻轻活动着手臂适应吊带松紧的石壮。

李柏发笑了笑说道：“大壮，给你忙活半天了，也不说给支烟抽！”

石壮意外地看了看李柏发，他知道李柏发是不抽烟的，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再看看自己战友那惨白的脸色，并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点着，深吸了一口后将烟塞到了李柏发嘴里。

李柏发用食指和拇指笨拙地捏住烟把，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咳的很猛，甚至咳出了血沫子！

站在一边的张云龙看得真切，知道李柏发的肺泡已经严重充血了，想劝他不要再抽了，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咳的李柏发苦笑了几声，将烟再次塞到嘴里继续抽，张云龙也掏出半包中华分了分。

李柏发虽然不会抽烟，但也知道这是好烟，将抽了一半的烟随手弹到海里，接过一支华子，拿起防风打火机自己又续上了。

周围的战友们都默默地陪他一起抽，就连正在划桨而且同样不会抽烟的程文圣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夹着一支烟陪着自己的兄弟。

这原本留着等顺利完成侦查任务后和战友们一起庆祝的好烟，如今抽起来却格外的苦涩！

时间就这么缓慢而又快速地流逝了，一支烟抽完后天空已经非常昏暗了。

原本应该红灿灿的落日余晖也被厚重的乌云和浓浓的海雾遮挡住了。

已经在海边服役十年的张云龙知道，当海雾升起来的时候，离暴风雪也就不远了。

将已经烧到底的烟屁股又使劲嘬了一口，张云龙把烟头弹到了海里，整理了一下原本散乱邋遢的军装和作战背心，其他的队员们也庄重地立正整理着装。

李柏发一脸淡然地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武器装备和护具一件件卸下来轻轻放到一边，然后把插在枪套里的92式手枪抽了出来！

抽出手枪的李柏发转身面对着自己的战友，站在最前面的张云龙身体站地笔直，向着李柏发庄严地敬礼！

其他战友也同时敬礼，在这个寒冷的傍晚，这艘狭窄的小船上，弹尽粮绝的侦查小队队员们只能用这种在部队中最朴素也最庄严的方式送自己的战友最后一程！

李柏发将手枪交到左手，向自己的战友们回礼，礼毕，然后右手重新握住手枪，打开保险上膛。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们，随即苦涩的一笑，向后转，让自己面对着船尾那宽广的大海，深呼吸了几口气，右手微微颤抖着举起了手枪，将枪口顶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此时侦查小队的队员们也在队长的命令下向后转，没人能忍心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自-杀！

小白和李柏发是同年兵，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其他人也是默默流泪。

张云龙死死地咬紧牙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不掉下来，今天他流得泪已经够多了，但战友们流的血更多！

张云龙默默发誓，从今往后他都没有资格流泪了，哭泣是弱者的权利，不是他张云龙的！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战友兄弟们所遭受的苦难和牺牲成百上千倍地还给那些怪物们！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就是身体倒在船舱里的声音，队员们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开始默默地收殓战友的遗体。

5.8mm手枪弹穿透力非常强，子弹贯穿了李柏发的头骨，在两侧留下了差不多大的枪眼，鲜血淌满了船尾的甲板。

众人借着天黑前最后的一点亮光，用头盔接了海水将血迹冲掉。

又从那卷防水帆布上割下来一大块，将李柏发的遗体仔细地包裹，用绳子捆好，然后平放在了船舱里。

收拾好一切的张云龙将剩下的中华分了分，把空烟盒随手扔到船外，默默地抽着。

这时候天也完全黑了，呼啸的暴风雪紧随而至。

靠着船舱里微弱的灯光，众人将装备又清点了一下，队伍里倒是还有3把强光手电，但是张云龙明令禁止使用。

倒不是怕浪费电，而是他不想因为明亮的手电光把岸边的丧尸吸引来。

虽然外面刮着大风下着暴雪，但他依然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

现在的小队实在是太脆弱了，万一丧尸真的顺着冰封的海面找过来，那他们只有同归于尽这一条路了。

已经一天没吃东西的队员们把仅剩的3包09式单兵自热口粮分了分，算是给身体补充了一点热量。

水壶也只剩3个了，每个人轮流喝一口，直到分完一壶水。

之后张云龙让王卫华和程文圣把剩下的防水帆布铺在了驾驶舱里，帆布很大，铺满驾驶舱后还能让队员们裹在身上挡风。

5个人就这么挤在狭小又寒冷的驾驶舱里准备过夜了。

张云龙和石壮是伤员，被特殊照顾睡在了里面。

他的右边屁-股不能受力，侧躺着卷缩在地上，身子下面垫了两个作战背心，身上盖着块帆布。

其他人都是卷腿坐着，就这样驾驶舱里也挤得满满的，那个破舱门勉强能关上，呼啸的寒风不停地往里钻。

张云龙看着将帆布用刺刀割成布条然后不停去堵缝隙的小白，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小白原本就不是他的兵，倒是和包子是一起从油料股过来的战友。

他只知道小白姓白，大家都这么叫他，也就没人再问他的名字叫什么，小白自己也从来不说，就这么一直叫过来了。

如今大家不仅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明天很可能还会一起上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李柏发和今天先一步牺牲的战友们。

到时候一起走在路上要是不知道自己战友的名字那可就闹笑话了。

张云龙决定明天悄悄问问其他战友，看看有谁知道小白到底叫啥，直接问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但紧接着张云龙又想到了其他要命的问题：侦查小队下一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首先肯定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死中求活的，如果一心寻死，那也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每人给自己来一枪，干脆利落十分环保，哪需要考虑后面的路该怎么走这种哲学问题！

既然是要寻求生路，那就必须将小队的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

目前侦查小队还剩下5个人，其中2个是伤员，而早上出发的时候加上驾驶员可是有11个人的，已经是伤亡过半了。

张云龙这个伤员还是瘸着一条腿，直接拖慢了整个小队的速度。

弹药他们已经清点两遍了，每个人不到半个基数，胸前的弹匣包都塞不满。

82式手雷倒是还有15颗，每个人留一颗光荣弹的话还能有2颗用来战斗。

武器方面侦查小队的班用机枪已经全部遗失了，步枪还剩下5支，石壮用的就是李柏发遗留下来的那支。

手枪有6支，加上张云龙的手炮，武器暂时不缺，就是弹药不多了。

除了这些制式装备，张云龙还有一个卢叔做的“大炮仗”，关键时刻如果用好了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目前唯一制约小队行动力的因素是食物！

那3包口粮是他们唯一的食物，现在已经进肚了，也算没浪费。

但5个饥肠辘辘的大老爷们分3包口粮是明显不够的，要是一人一包还差不多，现在大家也就吃了个半饱。

张云龙和石壮因为是伤员还能多吃几口，其他3人估计连半饱都没有。

现在外面的气温已经零下20℃以下了，船舱里的温度也有零下10℃左右，他们需要大量的热量来抵御严寒。

明天早上大家肯定是饥肠辘辘的，剩下的那2壶水被华子和大圣抱在怀里保温着，要不然明天肯定冻成冰疙瘩。

因此张云龙决定明天小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找吃的！

至于回基地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那是下一阶段需要考虑的问题，只要能找到吃的，哪怕往反方向跑也没有任何问题。

其次就是给自己找新的保暖裤和外裤，现在穿的裤子已经被剪开了条大口子，冷风飕飕的往里灌。

张云龙感觉右半边屁-股已经冻麻了，倒是感觉不太疼了，但也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