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病情加重后的第五日，一辆马车悄然驶入了京城。

马车上，徐达三人此刻都有些狼狈。

从江州到京城这一路，三人经历了艰难险阻，可谓是九死一生。

文帝谨慎，送信之时便派了暗卫在暗中保护。

三人离开江州后，云时晏又派了一拨人暗中跟随。

幸而有他们在，不然前脚他们踏出江州，后脚就要上西天。

三人被接到长宁公主府上。

原本应该是派刘公公出宫接人的，但长宁公主不放心，便亲自来了。

这几日文帝的身体眼见的越来越不行，如今除了汤药，不能进食了。

皇后整日守在文帝床前，寸步不离，好几次挺不住昏了过去。

无论她和太子妃怎么劝，皇后都听不进去。

就连皇后平日里最喜欢的小皇孙，现在都哄不住她了。

因着文帝的情况，太子这几日也是忙得团团转。

好在先前文帝已经将一部分政务交给了他，朝堂之事他尚且能应对。

徐达在公主府简单梳洗了一番，准备带着白景礼和徐婉蓉一同进宫。

长宁公主看着徐达一行三人，欲言又止。

尤其是白景礼那张和白家人几近相似的面容。

“徐老，如今宫中局势复杂，您还是一人进去为妥。\"

徐达沉吟片刻，了然地点点头：“公主言重了，既是如此，我一人随您进宫便是。”

他转头对白景礼和徐婉蓉道：“你们二人留在外头吧。\"

白景礼和徐婉蓉虽有些担忧，但还是听话的留了下来。

徐达重新整理了一番仪表，跟在长宁公主身后步入宫门。

他步履稳健，心中却波澜起伏。

从江州来的一路上，他脑海里盘旋着各种可能的病症，思考对策。

他如今年过半百，见过太多生老病死，原本已经看淡了生死。

但同时，他深知文帝龙体无恙，关乎天下蒸蒸日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宫殿，徐达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境达到空明状态。

一行人来到文帝寝宫不远处，从里面传出阵阵哭声。

长宁公主心中一慌，难道父皇……

她脚步慌乱地朝寝殿内跑去，只见文帝还在床上，但已经奄奄一息。

皇后被宫女扶着，泣不成声。

地上的妃嫔们也都低低地啜泣。

太医们面带哀色，显然已对文帝病情束手无策。

长宁公主扑到父皇跟前，紧握他的手不停呼唤：“父皇，长宁回来了，您睁开眼瞧瞧长宁啊。”

文帝手指微动，想要说话却已经力不从心。

太医刚刚的话他听见了，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可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他还没看到长宁出嫁，没看到太子即位，继承大统。

他还想再看看这宫廷的春夏秋冬，聆听一场大雪后的寂静。

他还想念皇后的温暖怀抱，想念他们年轻时的景象。

他甚至没来得及向百姓说一声抱歉，没能再为他们做更多。

文帝掀起千斤重的眼皮，透过那条狭窄的缝隙，望向身边的皇后，眼中尽是暖意和不舍。

这一生，皇后陪伴左右，共同经历风雨，恩爱非常。

如今，他要与心爱的妻子诀别，文帝心中百感交集。

他努力提起气力，想要对皇后说声“对不起”，为没能再陪伴左右。

可惜他已虚弱到了极点，终未能出声。

文帝只能深深望进皇后的眼中，用眼神传达所有的情意。

这一眼，饱含了他们数十年的感情历程。

文帝眼神温柔如水，盛满了不舍、歉疚与爱恋。

最前面跪在地上的贤妃看到这一幕，低垂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了，这辰国的江山马上就要……

“公主，能否让老夫替圣上瞧瞧？”

一道声音打断了贤妃的思绪。

是徐达，他提着药箱从殿外匆匆赶来。

长宁公主刚刚一时情急，竟忘记了徐达。

她随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快速起身让开位置，让徐达为文帝诊脉。

贤妃唇角的笑僵硬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敛。

她倒是忘记了这个来自江州的神医，派了那么多人追杀，竟然还能活着进京。

不过，就算是神医又如何？

文帝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

徐达眉头紧皱，手指在文帝的脉搏上反复按压，摸完左手又摸右手。

这脉象有古怪！

从表面上看，脉象弱涩无力，确实像风寒入体，旧疾复发所致。

但细细推敲，又似乎别有内情。

两手脉象不一，左弱右强，这不是寻常病症。

他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江湖上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也能导致这种症状。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徐达从药箱中掏出银针，在文帝的左手小拇指指尖轻轻一刺。

然而，并没有血珠沁出。

徐达又轻轻捏了捏文帝的小拇指指肚，这才慢慢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他凑近闻了闻，血液中散发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味道。

果然！徐达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曾对此毒感兴趣，潜心研究过一阵，但却并未研制出解药。

甚至连毒药具体由什么药材所炼制都没完全分析出来。

此毒，无解。

但现在人多眼杂，此事不宜声张。

徐达起身朝长宁公主行了一礼：“公主，老夫才疏学浅，只能暂时稳住圣上的病情。”

长宁公主面色戚戚：“多谢徐老，您已经尽力了。本宫明白父皇的病情凶险，不知父皇他……还有几日？”

话落，屋内的人纷纷望向徐达。

“最多七日。”

皇后险些摔倒，被宫女搀扶住。

她用力捂住胸口，看着龙榻上面色苍白的文帝，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悲痛欲绝。

贤妃扑倒床榻边，伤心欲绝地哭诉道：“陛下，您让妾身一个人如何活下去？妾身该怎么办才好？”

“公主，有一些药材不易寻找，老夫单独写给您。”徐达站起身收拾好药箱。

“徐老，咱们去偏殿吧。”

贤妃抬眼看向徐达和长宁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不知道徐达有没有发现什么，但若文帝多活几日，迟则生变。

必须得尽快除去徐达这个变数，贤妃暗暗盘算。

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