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祁子夏和苏煜一样，去了嬴华高中。

那时候苏煜知道中考的事，生气了很久，也故意晾了她一段时间。

他气祁子夏被欺负了不告诉他，气她对外人也一样胆小如鼠，气她不会反抗不会还手。

就在那个暑假，苏煜第一次没去和朋友瞎玩，而是和祁子夏一起报了个跆拳道的班，还顺带教她游泳。

这样，哪怕他不在，至少她也能保护自己。

后来，高一新生报道，都是许嘉誉带的祁子夏，苏煜坚持将冷战进行到底。

他们的冷战结束，是在开学后的第二周的周末。

那天放学，苏煜和祁子夏像往常一样，隔着一大段距离走着。祁子夏在前面，苏煜在后面。

快到家的时候，祁子夏突然走走停停，然后就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动了。

苏煜紧张地上前查看，祁子夏扭捏着抬起了头，她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煜也蹲了下来，和祁子夏平视着，焦急地问道。

“我……”

苏煜记得，那时候他都以为祁子夏是不是又要晕倒了。看着她犹犹豫豫张不开口的样子，以为是说不出话了。

他起身弯腰就要抱她，却被她伸手抵住。

“我……应该是那个来了。”

祁子夏说完就又将头埋进了膝盖了，没再敢看苏煜。

那时候的苏煜比现在呆多了，哪里能听懂祁子夏模棱两可的话。

后来又和祁子夏着急地追问了一番，才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上头，脸上立刻染上了红晕。

最后是苏煜将他宽大的校服脱下，扔给了祁子夏穿。

送祁子夏回家后，他又折返了超市，替她买姨妈巾。

他只记得，整个过程，他体会到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羞耻和不自在。

他从来都是放浪形骸的状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信奉及时行乐，享受当下。这种会内耗的情绪，让他很陌生。

他回到别墅后，敲了好一会儿门，祁子夏才慢吞吞地出来。

她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穿着一条长睡裙。似乎出来得有点匆忙，衣服有些凌乱。

她脸色不自然地看了苏煜一眼，小声道了谢，便将他手里的袋子抢过，锁了门。

苏煜那时候第一次对她有了性别意识。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两年多的时间，从那个像小学生般黑瘦干瘪的孩子，变成了青春洋溢的少女。

一切恢复正常。

苏煜和祁子夏每天都一起上下学，一起吃午饭。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都有了自己的空间。

苏煜那时候迷上了刚上线不久的某款多人竞技游戏。经常在下课后和许嘉誉他们去网吧。偶尔还夜不归宿。

祁子夏则是没日没夜地在家学习。中考的失败、高中学习难度的上升，让她对自己的学习严苛了起来。

他们直接仿佛多了一层隔阂，偶尔单独的相处，彼此都会不自在。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大半个学期。

某天运动会，在场边休息的祁子夏，看到苏煜急匆匆地向她走来。拉起她就往校门口走。

原来是他要去网吧参加游戏比赛。这是资格赛，获胜者就能进入市级赛队。

他为了能顺利出学校，打算拿祁子夏作掩护。

因为何妈妈最疼她。一旦被发现就打算撒谎是陪祁子夏出去看病。

结果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学生会的人出去采购，他们浑水摸鱼地走出去了。

本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到游戏玩到一半，就被教导主任带人突击。

祁子夏和苏煜光荣地被带回了学校。何妈妈知道他要打游戏比赛后，和他大吵了一架。

他安分了一段时间，没多久便又威逼利诱祁子夏，用各种借口陪他出校。

好学生的脸刷多了，就不怎么管用了。他俩被门卫杨大叔抓到过好几次。

直到某次比赛失败后，苏煜才停止了那段疯魔似的要打职业游戏的尝试。

而愚钝地他也慢慢发现，祁子夏在躲他。

她在躲避和自己的见面，但是特意去找她时，她又过于听话。

苏煜对祁子夏情感的彻底转变，是在高一下学期。

某天，妈妈将朋友的女儿邱笑阳，带来了家里。

高兴地嘱咐他们相互照应，她要转学过来，和苏煜他们一起在嬴华高中上学。

苏煜当时对邱笑阳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从那时起，她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的周围。

而之前经常待在他身边的祁子夏反而慢慢地和他疏远了。

苏煜又将重心从游戏转到了高中生活上。他开始参加学校的校运会、篮球比赛、郊游这些活动。但是依然不想学习。

祁子夏在家里经常躲着他，他便在校园活动中盯着她的身影看。似乎想找到他们疏远的原因。

真正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的是那次体测。

他被朋友来过来看‘校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操场的阶梯上发呆。

突然操场上某个正在跑步的女生晕倒了，引起了一群人的围观。那人恰好就倒在他们阶梯下方。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只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在听到底下传来的那声‘祁子夏’后，便下意识地就冲到了操场。

他看着晕倒在底下，满脸通红，浑身是汗的祁子夏，抱起她便往医务室走。

他又想起了祁子夏在网吧晕倒的那一幕，还有某次生理痛到发麻，在客厅站不起身，满眼水光看着他的那一幕……

直到校医将她安置好，他焦灼的内心才缓缓平复下来。

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的睡颜。脑子里一片混乱，全是祁子夏的点滴片段。

她做饭被油溅到，然后低眉看向他的样子；她被自己戏弄，跑了一路，脸色嗔怒，大口喘气的样子；他们捡东西不小心碰到下巴，她凝眉抬头，清新的气息喷洒到他脸上……

这些他刻意回避的每一个瞬间，都变得清晰起来。他意识到，祁子夏在悄无声息中已经以女人的身份走进了他心底。

这些年，她慢慢对他敞开了心扉，偶尔会跟他撒娇，也学会了生气和拒绝。

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鲁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