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祁子夏和江婷面对面坐着。

江婷背靠着椅子，眼神望向窗外，一脸不耐烦。

“说吧，你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我现在并不相信你，只给你一次机会，以后别再联系，再见不是警局就是法院。”

祁子夏没有理会江婷的话，她回忆着黄姚做心理咨询的细节，思考着要怎么开口才会让江婷更容易接受她所说的话。

至少不要让她的情绪再像今天上午那样激动。

那是四天前，她入职的第一天。

那天她本来的安排只是交接和熟悉新工作的内容，却不料下午的时候临时安插了一个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对象就是江婷的女儿，黄姚。

黄姚之前的心理咨询师半年前已经离职了，当天工作室又外派了几个人去林市支援考前辅导，在班的医生都已有约。

蒋总便安排了祁子夏接手黄姚的咨询工作。

蒋总告诉她，黄姚的抑郁症一年前就已经治愈了的，最近复发可能是高三学习压力大，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祁子夏看到黄姚的第一眼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黄姚的病历上写着，她是四年前初二的时候，来工作室进行咨询的。

当时医院的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诱发原因是校园霸凌。

黄姚是在医院药物治疗一段时间之后，来到咨询中心做心理疏导的。

咨询资料显示，江婷在黄姚初一那年，肚子里怀着孩子，带着黄姚嫁给了现在的继父。

黄姚也转学到了新家附近的明初中学。

从她入学开始便被知情同学谣传她妈妈是小三上位，并对她进行各种言语攻击，遭受了精神霸凌。

黄姚忍了一年，在初二的时候，这种精神霸凌演化成了肉体霸凌。

而黄姚抑郁症也开始加重，手臂上有自残的划痕，被江婷发现带去治疗。

经过一年多的心理疏导和药物治疗，还有黄姚父母与学校对霸凌行为的制止，黄姚痊愈了。

但是，一年以后，现在已经高三的黄姚，再次遭受精神霸凌，抑郁症复发。

江婷感觉到异常以后，便第一时间到学校投诉并“惩罚”了霸凌者。

江婷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黄姚虽然情绪低落，但是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她暗自放了心。

却没想到隔天早上，就撞见了黄姚拿刀自残！

幸好发现及时，还没造成实质性伤害。

江婷也不敢再心存侥幸，便又带着黄姚重新去医院复诊，并同步进行心理疏导。

祁子夏还记得，当时和江婷了解完病情之后，便独自带着黄姚进入咨询室。

那时候黄姚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临界点。

她对祁子夏的一举一动已经非常敏感，甚至说是排斥，尤其是在祁子夏接触她身体的时候。

祁子夏花费了比普通心理疏导更长的时间才让黄姚放松下来。并愿意和祁子夏进行交流。

祁子夏保持了国外工作的习惯，征询获得了黄姚的同意，并签订同意书后，对咨询过程进行了录像。

“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吗？”

“因为……我……学校有人霸凌我。”

“你妈妈不是替你解决了吗？为什么解决以后你才选择伤害自己？”

“我……”

黄姚突然上前抓住了祁子夏的手，欲言又止。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因为我觉得丢脸。妈妈到学校大闹了一场。”

整个过程，黄姚做了很多躲闪的小动作，祁子夏直觉她在躲避什么，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实情。

祁子夏停止了交流，打印了一张她常用的兴趣好爱表让黄姚填写。

里面是一些常见的喜好问题。黄姚写完交表后，祁子夏便对其进行了询问。

“你最喜欢的水果是香蕉？”

“对。”

“最喜欢的运动是游泳？”

“对。”

“你最喜欢的明星是张三？”

“不是，我写的李四啊。”

“哦，你最讨厌的明星是李四？”

“呵，不是，我最讨厌的是张三！”

……

祁子夏对照着喜好表不停地对黄姚进行真假置换、内容错乱的提问。

多次之后，黄姚情绪开始激动，防线开始奔溃。

“霸凌你的人是谁？”

“陈一、李二”

“你喜欢你妈妈吗？”

“喜欢。”

“喜欢李二吗？”

“我讨厌他！”

“你喜欢陈一吗？”

“我讨厌他！”

“你喜欢黄韦林吗？”

“我讨厌他！……不是，我说错了。”

“侵犯你的人是陈一吗？”

……

祁子夏将喜好问题杂糅着换成了想要了解的内容，进一步地追问。

黄姚在追问中逐渐失守，祁子夏也在此过程中发现了更多的潜在信息。

正当她要带着定论和黄姚摊牌的时候，治疗被打断了。

江婷闯进来带着黄姚离开了。理由是治疗时间过长，黄姚需要休息。

……

祁子夏回过神来，看了眼窗外的夜景，喝了口咖啡，平静地对江婷说到。

“您女儿自杀的主要原因不是校园霸凌。她被人侵犯了，那人是你老公。”

江婷闻言猛然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情绪激动地转过身来，朝着祁子夏瞪了过去。

“祁小姐是咖啡还没喝够吗？需要我再泼一杯吗？呵呵，真是张嘴就来！”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胡说八道洗脱自己的嫌疑，恕不奉陪！”

祁子夏连忙起身按住江婷，拿出了手机，将黄姚咨询录像的某些片段播放给江婷看。

“她是您的女儿，我相信您更了解她。我提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的语言、神情和动作已经透露出了真相。”

“同样的问题，一旦出其不意地穿插到黄伟林身上，就会有明显不同的反应。”

“她最后的这个眼神，在我看来就是无声的求助。”

江婷一开始是一脸不耐地看着手机，然后表情逐渐茫然，继而变得沉重起来，最后目光呆滞地默默沉思。

“咨询那天，你最后匆忙地带走黄姚，拉扯之间，我看到了黄姚腰部上方有一道淤青的指痕。”

“虽然消退了一些，但是依稀能辨认出是手指用力压握导致的。”

“怎么可能？！”

“那是好几天前姚姚不小心摔倒碰到桌子上磕到的，阿姨亲眼看到了。”

江婷恼怒地甩开手里的包包，脸色开始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