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夜离殇眸子闪了闪，应了下来。

虽不知雪洛究竟作何打算，是想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还是想将他的把柄握在手中，但如今的他，确实是没有选择。不过，横竖事已至此，一人撞破对方一个秘密，倒也算是公平了。

夜离殇心中苦笑，压下心头升起的暴戾，继续寻找藏身之所。

所幸这次运气终于光顾了他，在打败那人的不远处，夜离殇发现了一处洞穴，入口狭窄，极为隐蔽，还有天然矿石形成视觉遮挡，若非靠近亲手试探，怕是很难发现这方石壁竟是中空的。

发现石洞后，夜离殇便招手示意雪洛。

雪洛也很快看过来，二人一起进入山洞。

“是幻影石。”雪洛一眼便认了出来，见夜离殇看过来，又解释道：“这是我雪族的一处特产，此石拥有制造幻境的能力，若是大量堆积，可以形成视觉幻象，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便是神力再高也难以分辨。”

“就是可惜，没有攻击力。”见夜离殇心动，雪洛又补充了一句。

夜离殇有些失望：“原以为可以靠这石头对付那些人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小落你真的知道得好多啊。”

“只是凑巧。”

雪洛谦逊，夜离殇心里却是明白的。他道：“小落不必自谦，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浩瀚藏书阁都被你看完了，不像我，至今都上不去顶层。”

话语里透着几分自嘲。

这下，惊讶的换成了雪洛。

“上不去顶层？”

“是啊，很惊讶吧！但凡大族，都不会被藏书阁拦住，因为底蕴在那里，可你知道吗？刚来时，我甚至连第七层都上不去。”

藏书阁一共九层，九是极数，包罗万象，或许会有一等族群被顶层拦住，却不会被第七层拦。

虽然这些年，见夜离殇从不弹琴下棋，也从不去藏书阁寻她便已有所预料，但雪洛却没想到，夜离殇的底蕴竟会这么差。

夜离殇却是没再说下去，而是低头收拾了块地方，取出桌椅，邀请雪洛坐下。

等雪洛入座后，又拿出一壶酒，晃了晃。

“闲聊未免无趣，不如我们饮酒如何？”

他模样似是有些失意，雪洛也未拒绝。

云天这些年没少拉着她喝酒，她不饮酒这个旧例早破了，横竖可以用神力化去酒力。

“夜兄，请。”

几轮推杯换盏之后，也不知是酒力还是故意，夜离殇的脸慢慢染上红霞，神色添上几许迷离。

他道：“小落，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云天吗？”

不等雪洛回答，他又继续道：“你们生来便是一族储君，族长之弟，兄弟稀少，无人相争，自幼便自尊玉贵，要什么都有，可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却连活着都难……”

夜离殇是夜皇的第三百六十三个孩子，神族生命漫长，夜皇后宫女子成千上万，纳的多，生的自然也多。

孩子多了，便无需去在意，而宫里捧高踩低的，见上位者不管，有些心理扭曲的，便以欺凌他们为乐。

众所周知，夜皇的诞生方式便是养蛊，活不下去的，被欺负的，都是属于自身无能，夜皇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只有那些母族身份高，会讨夜皇欢心的妃子的子嗣，对于这样的夜皇才会多看一眼。

但很可惜，夜离殇既没有高贵的母族，母亲也不讨夜皇欢心。

更甚至，他的母亲只是夜族皇宫里的一个普通宫女，被喝醉的夜皇认错了人，就这么拉到了床上去。

事后，夜皇很随意便将人打发了，但夜离殇母亲却为此怀上了身孕，还生下了他。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个女人一生下他就去世了。

没有母亲的皇子，会被统一送到一个地方——落樱苑。

极美的名字，但它的谐音却一点也不唯美，落樱，落婴，他们这些婴孩，就如同凋零的樱花般在那里一点点枯萎，只有零落才是他们的结局。

除非，他们选择背弃自己的同类，只有当猎物反过来成为猎人，它们才能逃脱被捕杀的结局。

夜离殇至今都还清楚记得，那个自幼喂养他的女人的鲜血，还有那个天真愚蠢的小太监临死前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对于这些，他是不会与雪洛讲的，他眯了眯眼，缓缓道：

“夜族皇宫是个危险的地方，神族历来都没有残缺之人，即便遭遇了什么意外，也还有法子可以修补。然而，七亿年前，夜族皇室却特意创了一套禁术，用于阉割男子，令其失去生育能力，且此法不可逆反。

由此，神族便多出了一样性别，因其与凡人界阉割之法相似，便被同样称之为太监。”

对于骄傲的神族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屈辱至极的事。

“那些被选中入宫的，多半是天赋极差，要么天生五灵断绝，无法修炼，要么自身穷困，逼不得已……总之，入宫原因各不尽同，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进了那个地方。

那个可怕的……能够吃人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纷争，会有利益争夺，皇族尤甚，位高方能得权，有权方能得利，而有了权和利益，才能让自己的生存更加如鱼得水。无论曾经如何，进了皇宫，捧高踩低，因势利导便成了人的生存本能。

在那样的处境下，人是很容易被逼疯的。权位大的欺压权位比他低的，比他低的再去欺负更低的，而到了那些毫无地位的小管事跟普通太监，他们承受的就更多了。于是，他们只能比别人都变态！”

“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能比欺凌皇子更能抒发他们心中的愤懑的呢？堂堂夜族皇室，却生母早逝，被夜皇无视，只能幽居在方寸之地。他们的一切生活来源，都被掌握在这些普通奴仆的手中。

这是多大的诱惑啊！尚且弱小的幼儿，毫无反抗之力，即便出身皇族，生来尊贵，也都得在他们的手底下讨生活……”

于是，随意欺凌，克扣用度便成了家常便饭。

“那些照顾我们的太监，常常会以欺凌我们为乐，他们甚至还以此发展出了一门生意，只要给钱掏东西，便能来到落樱苑中，让我们这些皇子表演节目，接受他们的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