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天下是他，为她遮风挡雨，护在她面前的也是他。

既然师父想要度化这里，她就帮着师父，师父守着苍生，她就守着他，即便他的无情诀修到第九重，她也依旧要跟在他身边。

这之后，小江寒跟流光便开始劝导城中百姓向善，然而，他们大多都知道了小江寒那日说的话，向着他扔石子：“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为了对大恶人的承诺，想骗我们去送死，想得美呢！”

小江寒被砸了也不恼，流光想与那人争辩，却被小江寒拉住：“那难道你们想做一辈子恶人吗？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这里，世世受罪，最后再被诅咒吞噬？

做好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做恶人，你们就永远没有出路。”

大多人沉默了，有人道：“呸，说得好听，你怎么不第一个去送死？”

小江寒道：“那如果我死了，你们愿意相信我吗？是求一份生机，还是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最后再因为诅咒魂飞魄散？如果每个人都做好人，你们就不必强逼自己伪装，不必世世担心被人杀死，再变成别人餐板上的肉。如果所有人都做好人，真正的恶人才会无所遁形，他们才会需要伪装！”

小江寒的一番话说完，现场沉寂许久，才有人道：“如果你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就做好人。”

“对，如果你十三年后死了，我们就相信你！”

……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说法，小江寒点点头，带着流光走了。

路上，流光焦急道：“你不会真打算去填诅咒吧，不行，那是神的诅咒，你会真的魂飞魄散的！”

更何况现在他还只是个凡人，若是真填了诅咒，或许江寒上仙就永远不会存在了。

但小江寒却是道：“总要有人做第一个的，我和他们说了这么多，自己总得以身作则。”

流光焦急，可却拿小江寒毫无办法。

雪落觉得，这一世的江寒身上似乎带了江寒上仙的影子，即便只是小孩子，也成熟得像个大人。

这之后，江寒与流光依旧整日劝人向善，雪落能看出，很多人都动摇了，可是他们却又都在等待，等着一个契机，等着先有人站出来。

雪落还在这群人中看见了福婶的前世，这一世她才二十来岁，是个漂亮的妇人，被流光他们劝后，便也到了芸娘那里讨豆子。

小宝的前世仍还是个孩子，正是之前被小江寒从城西恶人手中救下的那个孩子，他虽然没在明面上从善，却会时常给小江寒送些东西。

时间很快过去，动摇的人变得越来越多，那恶人也没再出现过，但流光却始终不敢离开，她怕自己离开后江寒会有危险，也怕上一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转眼，距离诅咒之日越发近了，江寒也到了二十岁。

这日，芸娘突然将江寒跟流光叫到自己身边，此时的芸娘已经满鬓斑白，正呼吸浑浊地躺在床上。

“我的大限到了，恐怕无法陪你们到诅咒来临的那天了。但我死前，却总想再见一见当初那个救了我的仙人。你们一会儿出去等吧，流光姑娘，我听过你叫这孩子江寒，如果他是我曾经听说过的那个人的话，或许来的人会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芸娘说罢便让流光跟江寒去外面等，二人面面相觑，一起出去了。

流光也好奇能够带他们出去的仙人是谁，等了一会儿后，雪花突然纷纷扬扬地落下。

这是——雪主苍山雪！流光高兴极了，雪主为仙主之徒，若是他到来，说不定还真有办法！

流光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告诫自己不能打搅芸娘最后的心愿，可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雪主那般看起来清冷寡情的仙人，怎么会去青楼这种地方？

正想着，雪主从空中落下，依旧一身白衣如雪，却比战场初见时气质温润许多，执着一柄扇子，腰挂一碧玉长萧，看见他们二人后，脚步也没任和迟疑，就往屋中而去。

流光悄悄变出一只蝴蝶飞去窗沿。

“芸娘，我来了。”雪主到芸娘床边坐下。

“你怎么会到这罪恶之城？为何之前不联系我？”

雪主声音听起来温和极了。

芸娘只摇头：“我已经承您帮助太多，又怎敢一直奢求您的帮助呢？”

芸娘挣扎着要起来，雪主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手抚上芸娘的脸，道：“你老了，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才只有十七岁。”

“是啊，老了，都不能给您弹琴跳舞了，”芸娘苍老的目光里带着怀念，“我还记得，当初就是因为我跳舞，您才……”

雪主将手指按在芸娘唇上，制止了她未尽的话，只是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啊，若是能再为您跳支舞就好了，可惜我老了……”

“也不是不可以。”雪主道。说罢，便抬手施法，将芸娘重新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

“我，我竟然真的变年轻了？”芸娘坐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重新变得光滑纤细的手。

雪主只莞尔一笑，挥袖变出一把长琴，一张矮几，走到长琴边坐下，将手置于琴上。

“要跳舞吗？”雪主问。

芸娘含笑点头，摆出起舞姿势。

“叮咚——嘣——”

琴还未如何发出声响，琴弦便突然崩断。

芸娘停下来，回头笑问道：“怎么，他又吃醋了？”

“是啊，见笑了，”雪主笑容无奈，一边拿出碧玉长萧道，“绝尘醋劲儿实在太大，我就以萧和之吧，怕是不能让你跳太久。”

“没关系。”

芸娘话落，清润萧声响起，芸娘以舞和之，这画面看起来实在美极，可流光心里却惊涛骇浪。

意识里的雪落也同样不平静，此时的她已经认出来了，这芸娘，分明就是云儿前世啊！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云儿前世跟雪主还真有一段不成？还是，他们只是知己之情？

这边厢，雪落胡思乱想着，另一边，雪主放下长萧，扶住跳完失去力气的芸娘。

“真好，”芸娘将手放到雪主脸上，“我这一生能够得遇仙人，临死还能再见您一面，实在是心满意足。”

雪主道：“不必如此，你于我有化身之恩，我做的其实不足一提，你还有别的想做之事吗？”

芸娘想了想，笑道：“别的，若是能成仙就好了，凡人总免不了生老病死，可惜……”

雪主沉吟片刻：“也并无不可。若你愿意，来世我可来渡你成仙。”

“您……”芸娘的最后一句话终是未说完，只留下一个字后，便猝然垂下手，死在了雪主怀中，唯余眼角挂着一滴泪，嘴角含笑。

她死后，容颜又重新变回苍老模样，雪主神色不变，抬手置于她额间，收走芸娘魂魄，又一挥衣袖，将尸身也同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