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颂离开，包厢重归于安静，与外面的喧嚣完全不同，安静得可怕，也把他那点仅存的念想击打得粉碎。

徐凛低头，眸光深沉。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舒妤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说白了，即使她知道他在装傻，她也不在意。

蛇打七寸，她向来聪明，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残忍的。

所以……那不是纵容，而是漠然，针对于他的漠然。

至于席颂，她会生气，是因为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徐凛突然回神。

呵。

他们确实不一样。

席颂是她不能割舍的朋友，而他只是个无关人士，对她来说，不痛不痒，自然看不上眼。

徐凛轻嗤了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

没关系，未来多变，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

“周清野！”舒妤被气得不轻，踩着高跟鞋跑过去，在他跟前停住，抬眼，语气略显不耐，“怎么，没听见我叫你？”

见他静默站着，眼神看向旁边，舒妤心里憋的气撒出来，语气冷漠，“手机里还给我发消息，说要我给你点时间解决家里面的事，怎么，现在你的办法就是在这调酒当服务员？”

“周清野，你不是清高又自傲吗？他在故意为难你你也看不出来？不是京墨大学的高材生吗？这点看人的本事都没有？”

见他低头不语，舒妤被气得眼眶发红，说出来的话也格外不好听，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竟然没有一点波澜。

就这么一点都不在乎吗？

“抬起头来看我。”她的声音清冷淡漠，声线冰凉，厉声道。

周清野抬头，终于有了反应。

他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低沉暗哑的话语好像住了一头困兽。

“抱歉。”他低眸，对上她的视线，“不管你怎么想，觉得难堪也好，这确实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在我的生活法则里，强者生存。”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刀割过，艰难地从喉间吐出。

“你承认自己是个弱者吗？”

周清野摇头，语气无奈，“但就现在的我而言，没有办法。”

“舒妤，我从前就说过，你的世界里灯火通明，虽然之前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拥有了一切。”

周清野垂眼，神情落寞又悲哀，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了。”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舒妤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但她不能理解。

“我知道。”周清野苦笑，“但现在我还要养家糊口，这是你到死也不用面临的生存问题，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缺钱，但我不一样，我得生存。”

“阿妤，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但可能你并不能明白。

我们所处的阶级不一样，很多事情你能懂但会觉得匪夷所思，就像你明明知道我是个骄傲的人，但还是亲眼看见我和戏弄自己的人低头。

在困境和生存面前，我别无他法，现在走不到更高的地方，我就只能尽力去接受我这个世界的活法。

或许，等我到了更高的地方我就不用这样，也能像你一样任性自由，但我清楚，这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而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消耗了。

这样的我，你还没有觉得失望吗？”

“你是在逼我跟你分手吗？”舒妤嗤笑，“没错我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我从来不是一个退缩的人，既然你现在无法改变现状，困在这里，那我就陪你。”

周清野眼神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虽然我对你的想法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感觉到你现在需要我。

周清野，承认吧，你现在无奈又脆弱。

既然你被困在了这里，那我就来做你的救世主，怎么样，我到你的世界感受我所看到的，听到的，我就不信，还真就救不了你了。”

“你拉了我一把，现在我也拉你一把，至于你……”舒妤笑了下，一步步走近他，笑容自信而明媚，“别想甩了我。”

“周清野，我费心心里勾引你让你卸下所有防备来到我的世界，我不是为了让你跟我提分手的。”

“既然开始心动的人是我，那主动权自然要在我的手上，你逃不了。”

舒妤散漫地笑了笑，声线温和，“你继续工作吧，从明天起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陪你一起解决你家的困境，我就不信，我融入不了你的世界。”

“舒妤！”周清野眼眶发红，直直地看着她，难掩心疼。

舒妤笑得肆意又轻漫，“这是我的人生，你无权干涉。”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拐进弯里。

傲慢，自信，耀眼。

这么好的姑娘。

怎么能陪他一起吃苦呢？

周清野红了眼，喉结滚动，隐忍而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

——

“看来你在等我。”舒妤冰冰冷冷地笑了声，双手倚靠在墙边。

席颂对于她的行为并不意外，他掐灭指尖的烟，哂笑，“对不起。”

“席颂，你是真糊涂了。”

这句话不是一句问号，是肯定句。

席颂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抬眼看她，而后扯唇淡笑，“以为你会跟我算账。”

“我确实是想和你好好算账的，毕竟你刻意怂恿徐凛来欺负我的人，但我现在想法变了。”舒妤挑眉，稍后轻呵了一声，“为难自己人没意思。”

“哥，你应该知道他对于我的重要性，我也知道你已经重新定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为什么不贯彻到底呢？

我不想断了我们的联系，这么多年，不论是好还是坏，是你和琳琳陪着我，我们是家人，也只能是家人。

除此，再越界一步，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

这次事情有你推波助澜，但我清楚，你之前没插手，自然后面也不屑于干预我的事。

席颂哥，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

“被你看出来了。”席颂轻笑，“很简单，我不希望你跟他一起吃苦。”

“他们家的事情，我听说了。”

舒妤，“你调查了他？”

“医院见过，问了一下情况。”席颂眸色认真，“你知道，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舒妤笑了声，“你现在不就是？”

席颂黯然，“阿妤，他现在给不了你什么。”

“席颂，就算他什么都给不了我，我也欣赏他。”

“既然他有了困境，那我就陪他一起跨过，我要亲眼看他站到高处。”

“他不会接受你的帮助。”席颂淡笑道。

“我知道。”舒妤挑眉，“但这又怎么样呢？选择权在我手里，我想要做什么选择，他人都无权干涉。”

“我现在站在高处，他不接受我的帮助我能理解，我很欣赏。

为了亲眼见证我看中的人有多优秀，我要走下阶梯，走到他的世界帮他。”

“阿妤，为什么要这么累？”席颂不太明白。

“我知道很累，但也算是乐在其中。”舒妤眼底浮现一丝冷意，“席颂，这是最后一次。”

席颂听懂她的意思，点头，“我记住了。”

舒妤笑，“走了。”

席颂叫住她，“不跟姓徐的算账了？”

“不是还有你？”舒妤淡然，“无关紧要的人，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席颂轻笑。

果然，她看重情义却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