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公馆。

见女儿从楼上下来，舒琼朝她招手，让她在身边坐下，笑容和蔼，关心道：“阿妤，既然留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那*接下来的一周就好好准备出国的事，这样也不至于太匆忙。”

“嗯。”舒妤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轻轻地应了一声。

“怎么无精打采的，不是说已经商量好了吗？怎么，现在那孩子又不让你去了？”舒琼看女儿的神色，眼神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舒琼又觉得不对劲，念叨：“不对啊，我看他也不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啊。”

看母亲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舒妤发笑，伸手挽住舒琼的手臂，淡笑，“哪有，妈，不是这事。”

舒琼摸了摸女儿的手，挑眉问道：“那是什么事啊，搞得我们阿妤这么没精神。”

舒妤头靠在舒琼肩上，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今早看到他发的消息，说家里有事走不开，明明昨晚还好好的，说好了今天一起出去的。”

话落，舒妤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想法，只一瞬间她一颗心便揪了起来，蹙眉道：“妈，你说会不会是阿野家出了什么事吧？”

“有这个可能。”怕女儿担心，舒琼温和地笑了笑，“你在这费心思乱猜也没用，既然放心不下，那不如去找他问个清楚，这样好歹心里也能安心不是？”

“嗯。”舒妤皱着的眉头瞬间一松，笑着站起身，“对，去问问就行了。”

只片刻的功夫，舒妤心里的困惑与心烦便消散了不少，她换了双鞋子，背了个包出门，“妈，我先走了。”

见女儿心急的模样，舒琼忍不住嘱咐道：“路上慢点！”

“知道了！”舒妤笑着跟母亲招了下手，随后便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

“阿野，你在哪儿？”

恰巧红灯，舒妤给周清野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鸣笛声，周清野眉心一跳，“没在家吗？”

舒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似笑非笑地开口：“是你自己说在哪还是被我找到？”

话毕，周清野也意识到她有些生气了，微微叹了一声气，“中心医院。”

舒妤惊讶，随后淡淡开口：“知道了。”

“阿妤，路上……”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掐断，这下周清野断定，她肯定生气了。

电话结束，周清野重新迈进病房。

周母和周清悦都坐在病床一侧，看儿子进来，周母细声问道：“阿妤的电话？”

“嗯。”周清野点头。

周母和周清悦还想说什么，被一道声音打断，“32号床的家属，麻烦去窗口缴一下费用。”

周母正欲起身，被周清野拉住手臂，“我去吧，妈，你跟悦悦在这看着爸。”

周母看了眼病床上的丈夫，眼神疲倦，垂眸应道：“好吧。”

“妈，您先休息会儿吧，爸我来看着，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叫您的。”周清悦看着母亲眼底的倦色，心疼道。

“不用，没看到你爸醒，我这心里总像是压了块石头，又闷又担心。”周母笑了笑，“你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你爸这有我看着。”

“我也睡不着。”周清悦叹气。

周母唇边露出些许笑意，“那就不睡，咱们娘俩聊聊天。”

周清悦抿了下唇，“妈，这次又得花不少钱吧？”

周母眉间松动几分，“脂肪瘤手术倒是不要多少钱，只是上次你爸小腿骨折花了十几万，现在腿还没康复又做了一次手术，虽说是个小手术，但你爸年纪也快五十了，经不起折腾了。”

话落，周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事，连忙拿过手提包低头找东西，“你不说我还忘记了。”

没过多久，周母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存折，“你把存折给你哥送过去，你哥打工的那些钱得存着以后自己用，家里的事妈现在还能撑，你跟你哥安心读书，尤其是你，还读高中呢，别分心，要是妈妈真撑不住，到时候会和你说。”

“真是苦了你们了，爸妈没什么本事，本来还想趁着还能动再努力挣点钱留给你们，现在……是爸妈对不住你们。”

“妈，您这说的是哪里话？你跟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和哥养大，不愁吃穿又有书读，已经很好了，我们不求别的，只要咱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行！”

“欸！我们悦悦真好！”周母擦了下眼泪，“把卡给你哥，现在家里还能撑，你哥打工存的钱还得以后过日子呢。”

“知道了，妈，您在这看着爸，我去把卡给哥送过去！”

“去吧。”

女儿走了之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周母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不由得眼角发酸，她起身掖了掖被子，而后坐下，语气轻柔，“老周啊，你可得平平安安的，我和孩子都等着你呢。”

——

“哥！”

“悦悦，你怎么来了？”

“妈叫我把卡给你。”周清悦把卡递过去，“妈说这些钱都是你自己辛苦赚来的，得留着自己以后用。”

“不用。”周清野没接，低垂着眼帘，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继续排队。

他执意不要，周清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退在一边，看着哥哥等待缴费。

一排的缴费窗口都排满了人，有的看起来很窘迫辛酸，有的看起来又极度轻松，有的衣着普通，衣服洗得发白，有的衣着亮丽，打扮得十分时髦。

这就像两条渭泾分明的界限，把两类不同的人都划得清清楚楚，叫人心里发酸却又十分无奈。

周清悦抬眼，突然发觉谁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转头，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

只见一个瘦小白发的老奶奶眼神发亮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囧意。

“您好，请问这个机子怎么用啊，我老婆子不识字，挂不了号。”

老人面容憔悴，眼睛虽已显老态但却很干净，脸上挂着歉意和善的笑。

周清悦微微弯了点腰，眼含笑意，“刚好我会，我帮您看看。”

老人脸上的笑容放大，看起来高兴极了。

短短一分钟，周清悦便操作好了。

“这么快啊？”老人不安地抓了下自己身前的衣角，有些局促。

“那当然了，奶奶，我眼睛可亮着呢！”

说完，周清悦在旁边的自动售卖机机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奶奶，“请您喝水，感谢您一分钟的耐心等待！”

女孩笑容明媚，语气轻快，言语间幽默又不失分寸，叫人格外欢喜，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老奶奶笑着接过水，“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真是讨喜的很啊！”

周清悦扬唇一笑，“那奶奶您先忙，我就先走喽。”

“好，好，好！”老人家笑得很开心，眼角的皱纹一层一层地叠起来，看起来很温和慈善。

周清悦过来，刚好周清野缴好了费用，她把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周清野很自然地接过，“谢谢。”

周清悦垂眼，思绪放空了几秒，随后开口问道：“哥，苦难会使人成长吗？”

周清野抬眼，对上妹妹那双清澈而又圆溜溜的眼睛，淡淡开口：“成长之路不是只有苦难，但苦难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周清悦一眼不眨地看着哥哥，几秒后，她脸上突然洋溢出微笑，踮脚抱住他，声音温软，“哥哥，我抱抱你吧。”

只这一句，周清野便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伸手揽住妹妹的腰，轻松安慰，“不怕，哥哥在呢。”

连续两次家里突发变故，父亲病重，家庭负担加重，如今又在医院这个考验人性的环境里，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害怕呢？

这一刻，周清悦心底藏着的情绪被他全部窥探，无限放大，少女那颗故作轻松淡定的心终于全部卸了下来，那双紧紧抓着哥哥衣角的手终于垂放在两侧，热泪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