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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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怪胎秀
被关在门外的三人愣住了,对两分钟内发生的事情感到震惊不已。片刻,路德维希捅了捅阿尔弗雷德,用一种看热闹的欠揍表情问道:“喂,你们谁知道这疯婆娘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怕是你吃错什么药了吧,可恶的酒鬼!”阿尔生气地吼道。
“你别这么大声嚷嚷啊!”路德维希不耐烦地叫道,并用脏兮兮的手指头掏弄他的耳朵。“对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谁敢欺负咱们高贵伟大的阿尔少爷?快,告诉你哥哥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啊啊啊啊!”阿尔再也忍受不了,将路德维希扑倒在地,顿时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发什么神经?妈的,一大早醒来就遇上这种倒霉事!”路德维希大声喊着,并用手强硬地将阿尔弗雷德推开。
“我才是,遇上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倒霉事!”阿尔毫不留情地挥动拳头,想去打路德的头,但他忘记了,自己最近逐渐精进的搏击技术,全都源自他身前的酒鬼。也就是说,在路德年老体衰,或者醉得不省人事之前,阿尔并没有半分胜算。
这无谓的喧闹在路上卷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伦敦的臭味开始弥漫,这混杂了排泄物与工业废品的味道令人癫狂。没有什么比暴力更能诠释丧失理性的人类,在这一刻,什么教养与道理,什么品行与道德,全都要给拳头让了路。二人就这么翻滚、扭打着(或者是阿尔单方面地出击,而不明情况的路德则克制地只做防御),在外人看来,就像两只抢食的野狗一样下贱不堪。
“够了,都给我停下!”艾米丽大声尖叫道。而正在这时候,阿尔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击中,他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弗雷德醒了过来,后脑勺的剧痛随着血液的脉冲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令他疼得几乎再一次昏死过去。他龇牙咧嘴,尝试站起身来,却又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身旁是震耳欲聋的呼声,还有少女啜泣的声音。
“这是……这是哪?”他问道。
“啊,阿尔少爷,你终于醒了。”哭泣的声音停止了,艾米丽握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脸上虽带着欣慰的笑容,却无法掩饰那碧绿的眼珠下闪烁的两行清澈泪痕。
“我在哪?”
“你在……马车上。”
阿尔弗雷德使劲眨了眨眼睛,想把四周旋转的景象固定下来,他注意到,自己正在晃动——因为马车正在行驶。他对面的椅子上躺着打呼的路德维希,而身边除了悲伤的艾米丽·菲斯外,还有笑意盈盈的多米尼克·巴德老爷。
“你可终于醒了,先生!”巴德老爷笑嘻嘻地说道,就像又见识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似的。“哎,年轻就是好啊。”他感叹道,“年轻,可以毫无畏惧地去体验一切愚蠢之事,而不用去担心后顾之忧。年轻,可以不要命、不要脸、不服管、不负责。哎,年轻就是好啊!”
阿尔听得面红耳赤,知道对方完全是在挖苦自己,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来予以回击。现在,不管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在面对巴德老爷时的精神状态,都可谓是“灰头土脸”了。如果不是马车正在急速行驶,他还真想赶紧跳车遁逃呢。
“您就别再……别再取笑我了,巴德老爷!”艾米丽捂住了绯红的脸,十分尴尬地说道。
“嗯?”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着艾米丽,心想,难道她也做了什么“年轻人的尴尬事”。但阿尔除了记得艾米丽在劝架时的怒吼外,想不起任何东西。
“你知道吗,阿尔少爷,咱们这辆马车上可真是卧虎藏龙啊。”巴德老爷抬起手,挡在嘴边,假装对阿尔弗雷德说悄悄话,但在这狭小的车厢里,他的举动无疑是徒劳无用的。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瞟了瞟艾米丽的脸色,仿佛十分乐意作弄这位天真的小姐。
“艾米丽……做了什么吗?”阿尔紧张地问道。
“不要再问了,阿尔少爷!”艾米丽泪水决堤而出,脸颊红得像火一样,阿尔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因羞愧而产生的炙热温度。
“我的老天,阿尔少爷,你果然是脑子不太好使吧。你难道对自己的处境毫无疑问吗,就这么坦然接受吗?”巴德老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阿尔弗雷德打了个哆嗦,汗水从头上渗出,贴着后脑勺顺流而下,又刺痛了他伤处的神经,将他原有的认知冲刷得干干净净。在他眼里,以前那个虽然有些啰嗦,却十分娇小柔情的艾米丽·菲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力大如牛,下手极重的女汉子——那正是他突然失去意识的原因。
“怎么了,阿尔少爷,是否有种天地倒转的感觉?一个纤弱的女子,手里扛着一整块马车挡板,身边躺着被打晕的男人……任谁看到这副画面,都会不自觉地揉揉眼睛,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的吧。要不是那个老实巴交的马车夫一直纠缠着要我赔偿艾米丽小姐对他马车的损害,谁能相信这位天真可爱的小姐,竟然是个力大如牛的斗士呢!”
第114章 怪胎秀
“求你别再说了,巴德老爷!”艾米丽羞愧得无地自容,哭着说道:“尘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为什么上帝要将男子汉的力气,强加在我这般柔弱的女子身上呢?”
“她的悲情女主角综合症又犯了。”阿尔弗雷德心里嘀咕道。可惜,在见识了她真正的本事以后,那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已经无法感染谨慎的男人了。他突然想起,那个入侵淑女号的海盗被她开门撞翻,这或许并非偶然。柔弱?如果艾米丽也算是柔弱女子的话,那阿尔怕是真成了弱鸡,连半个弱女子都比不过了。
“至少以后我不用帮你掌厨了,凭你的本事,一个人抓起三口锅来都不是问题!谢天谢地,在后脑勺吃了一重击之后,我竟然还能活着目睹你的功力,艾米丽。”阿尔弗雷德打趣地说道。
艾米丽当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她阴沉着脸,抓着阿尔弗雷德的手一下来了力气,把后者捏得叫出了声。
“哎呀,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她连忙松开手,目光复杂地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阿尔弗雷德揉着手腕,知道对方是在警告他别乱开玩笑。
“嗯,对不起……”
巴德老爷似乎觉得这样的对话太过无聊,便插话道:“行了行了,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路当中打起架来呢?”
“你真应该管管你的手下了,巴德老爷!”阿尔气愤地把路德维希喝酒误事致使艾米丽得知了“钓鱼计划”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全告诉了巴德老爷,后者静静地听着,一开始还像听新鲜事一般兴致勃勃,到了后来则只能无奈地苦笑了。
“唉,这也不是路德第一次喝酒误事了,我都习惯了。”他得意地宣布道。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巴德老爷,你怎么会放纵这样的酒鬼啊!这一次他犯下的错,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别告诉我你也习惯眼睛挂着一圈黑!”阿尔指着他微睁的左眼,恶狠狠地说道。
“这次的确闹得挺大的,你先别激动,消消气嘛,阿尔少爷!”巴德老爷嬉笑着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看起来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阿尔气得别过头去,假装用那只受伤的眼睛去看清窗外的风景——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看来他昏过去已足足过去了半天。正好到了与巴德老爷约定出行的时间。但是他没有看到罗伯特先生,或许巴德老爷说服了他,或许甩掉了他,巴德老爷就是做得出这样没心没肺的事来。
“别再哭丧着脸了,你们还年轻得很啊,未来这种破事也还多的很呢。路德是有这么个臭毛病,可等你有了足够的阅历,对将要做的事有了全盘的规划时,你就不会紧盯着一个人的缺点不放了,不仅是因为没有选择,也是因为没有精力。我可以向你保证,路德有他超越常人的一面,他真正的本事,绝不仅是一个“欧陆剑击俱乐部排行榜”的头牌就可以诠释的。到那时,你们便会忘记他是个邋里邋遢的酒鬼。他平常不显山露水,把自己最混球的一面展示给全世界,可到了关键时刻,他能成为拯救我们的英雄。
“是这样吗?”阿尔弗雷德怀疑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着巴德老爷的“英雄”。路德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仍张着大口,用酒气和呼噜声污染着空气。
“行了,眼下这件事一定能令你们开心起来的,我保证。在美丽的埃丽诺夫人的沙龙里,任何苦痛的阴霾都会消散无踪的!”
“埃丽诺夫人?”
“沙龙?”
巴德老爷微微一笑,用略微臃肿的手指指向窗外。
这一次,阿尔真的尽力睁开左眼,想要把眼前的街景看清。这里的自然光线昏暗,但是人为的烟火却透彻通明,马车疾驰而过,在阿尔眼中留下一道道油灯的残影。街道两边挤满了做小买卖摊贩,一些在卖手工艺品,另一些则在卖街头美食。“哈瓦那味道:绝对正宗的西班牙风味!”此类牌匾数不胜数。香味溢满空气,令人垂涎欲滴。两个游吟诗人正拨动琴弦,合奏出一首欢快活泼的乐曲,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百姓们跟随着乐曲放纵狂欢,欢笑着,吵闹着,歌唱着,舞动着,肆意挥霍自己仅剩的体力。把本应寂静的夜变得璀璨动人。
阿尔弗雷德熟悉这般景象,这正是他生长的地方——牙买加的银港每晚的景象,需知,放纵人性是提高产能的不二法门,每一位总督或直隶官员都明白这个道理。白昼之后,即使是伦敦——这座身为帝国首都的最该一本正经的城市——也会褪去刻板的伪装,向黑夜展示不羁与狂放?也许人心便是如此,纵使时运不济,纵使命途多舛,唯有向往激情与自由的心灵不受束缚,在深夜里如病毒般传染,挑衅般地直面这世上的一切公理和秩序。
马车减慢了速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栋热闹非凡的建筑前。
大管家米勒·邓肯从驾驶席上下来,为巴德老爷开了门,下车时,阿尔注意到那个马车夫正盯着他们看。大概是由于巴德老爷已经赔了钱的缘故,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怒气,反而抱有不少的好奇。
“我猜到了,巴德老爷,您一定是来参加怪胎秀的吧!”他期待地问道。
“当然不是!”巴德老爷丢下一句话,匆匆拉了两位年轻人往沙龙里走去。
“巴德老爷,什么是怪胎秀?”艾米丽好奇地问道。
“你最好别知道,不然你会伤心欲绝的!”
巴德老爷开了门,三人走进了沙龙里,仿佛进入了一个极其嘈杂的集市。人们高举着酒杯,吆喝着,叫嚷着,为房间中央舞台上的表演而欢呼雀跃。阿尔立刻就明白了“怪胎秀”的意思:在舞台上,一个丑陋的侏儒正拿着镜子,把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抹在他那丑陋不堪的脸上,并做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欣赏着镜子里那“惊世骇俗”的容颜。阿尔弗雷德见了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浮现出远在银港的养母玛莉亚。但即使是致力把整张脸都涂得惨白的养母,都不能与眼前的怪胎相提并论。这侏儒的一半脸是白色,一半脸则是绿色。坑坑洼洼的脸上沾了颜料,形成了黑色的阴影,再加上他还挤眉弄眼,看起来就像千万只蚂蚁在他脸上爬来爬去一样。
舞台下面最前排坐着一帮富家子弟,他们放肆地大笑着,并把钱币往舞台上仍。另一个同样丑陋的侏儒拿着一个布袋,一边向观众展示丑陋的笑容,一边快速地收拾着这些毫无尊严的打赏。前排热闹喧嚣,后排也不甘寂寞,那里的观众没有挥金如土的气量和底力,倒是对表演的内容争论个没完。
“果然,‘怪胎秀’是最好看的节目!他能给人一种变态的、猎奇的感官刺激!”阿尔身旁的一个穿着粗糙衬衣的工人开心地拍手叫好。
“可惜,你没有几个子儿去打赏你的丑陋偶像!”另一个人瞟了他一眼他那破旧的衣服,鄙夷地说。
“‘丑鬼拉拉’才不是我的偶像呢!”第一个工人激烈地嚷道。“我赞赏他的表演,就像在赞赏一只拔了毛的鸡一样,这是一种鄙夷,懂吗?实际上,我觉得他就是个令人作呕的垃圾,靠着把自己整成世界最丑来博人眼球!‘怪胎秀’只有一个偶像,那就是‘美丽安吉’!要不是为了她,我才不会强迫自己评判那么丑的一张脸呢!”
工人的话惹恼了另一伙人,在这个位置看节目的家伙,大多都是浮躁暴戾之徒,他们当即站起身来,其中一人冲到工人身边,纠着他的衣领吼道:“什么也不懂的混蛋也配看‘怪胎秀’?赶紧滚出去!‘丑鬼拉拉’才是真正的艺术家,而‘美丽安吉’只是一个卖弄风骚的贱人。”
“你他妈说什么?”工人也来了气,站起来直面来者的挑衅。两人就像发怒的公牛一样,顿时额头就顶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嘿,要打架的都给我滚出去,别打扰了客人的雅兴!”一旁的保安看了这一幕,提着棍棒朝他们走来,二人又坚持了一会,最后还是识趣地分开了。
“呸,垃圾。”工人轻蔑地说道。
“低俗的渣滓。”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地讽刺道。
分化公民的意识,使他们疲于奔命,这便是“怪胎秀”的作用。难怪其背后还有皇室成员和议会官员投资撑腰呢。
自以为执着的二人结束了冲突,各回各位,但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并没有打扰客人的雅兴,事实上,那些坐在前排的有钱人们,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甚至比看舞台上的“怪胎秀”更有兴致。在他们眼里,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偶像争执不休的两个穷人,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怪胎。这些纨绔子弟平时无事可做,最擅长的就是从“怪胎秀”中获取快乐,只可惜,两个怪胎终究还是没有打起来,这让他们感到一些小小的失落。
舞台上,“美丽安吉”已经出场了,阿尔瞪大了眼睛,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就像……就像传说中的天使,就像英雄小说中的公主,一举一动都是如此优雅而美丽。
“这可不是怪胎啊……”阿尔弗雷德痴痴地说道。
“男人都是瞎子,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啊,阿尔少爷!”艾米丽看着阿尔弗雷德那痴呆的模样,气得嘟起了嘴。然而,她的话就如同石头沉入大海一般,连一丝微弱的情绪反应都无法掀起。阿尔弗雷德只是糊弄地“嗯”了一声,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美女。
“美丽安吉”开始挪动纤细的身躯,跳起一支挑逗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