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翔螭舟中。

晚膳后，魏明锦来了。

“嫔妾能有今日，都是多得了皇后娘娘，”一进门，她就立马说道，“也不知道昨日的戏，皇后娘娘满不满意。”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满歌示意她坐下，“你有孕是喜事，本宫自然高兴。”

魏明锦自在地坐着，“谁说不是呢。”

“嫔妾只怕皇后娘娘怪嫔妾瞒而不报罢了。”

“怎么会，”满歌接过若思递过来的茶，“本宫扶持你，本就是为了让你与朱嫔抗衡。”

“如今你有抗衡之力，本宫自然是欣喜都来不及了。”

魏明锦神色终于放松下来，“既如此，嫔妾谢皇后娘娘了。”

“你能有今日，都是你的福气，”满歌护甲点着桌子，“不必谢本宫。”

“自然也要谢皇后娘娘提携。”

魏明锦答得飞快，“若没有皇后娘娘当初，就不会有嫔妾今日。该记的恩情，嫔妾自然会记住。”

满歌挑眉。

如此说来，这魏明锦是彻底沦陷进去了。

“罢了，”满歌莞尔，“华贵人将腹中龙胎健康生下，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

魏明锦那带着两个玉镯子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自然，本宫也会护住他的。”

“这是和田玉的手镯，”满歌十分捧场，“烟紫与湖水蓝，倒是少见得很。”

“是啊。”

魏明锦一脸幸福，“是皇上赏嫔妾的，说是库房中唯一两个特别的，便都给嫔妾了。”

说到此处，魏明锦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也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

“皇上宠爱你，怎么会是沾了本宫的光呢。”

满歌露出宽慰的笑容，“如今华贵人宠冠六宫，倒也不必事事小心。皇上的赏赐给了谁，那就是谁值得。”

听罢，魏明锦腰杆挺直了一些。

她等着的就是这句话呢。

满歌看着她这个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从前你不是说最厌恶做别人的影子吗，怎么如今浑然变了？”

“皇上说他喜欢的是嫔妾这个人。”

魏明锦小脸红扑扑地，极尽娇羞，“皇上说了，他喜欢的是嫔妾穿朱柿色衣裳的样子，喜欢的是嫔妾自个弹琴的样子，喜欢的是嫔妾身上的桂花香气，喜欢的是嫔妾吃桂花糕时的模样。”

“皇上喜欢的是嫔妾这个人，无关其他，嫔妾也没有做了其他人的影子。”

听罢，满歌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无法确认魏明锦究竟是真的这个样子，还是在和她做戏。

“情”之一字，或者说，位分宠爱，当真可以让一个曾经聪明清醒的女子变成如今模样吗？

魏明锦看见满歌这个样子，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不要不信。”

“横竖，皇上说了，她喜欢的是华儿，无关其他。”

华儿，华儿。

究竟是华儿，还是婳儿，还是……嬅儿。

“罢了，”满歌觉得一阵心累，“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就是了。”

“是呢。嫔妾谢皇后娘娘。”魏明锦站起来，福身行了礼。

满歌抬手，“不必谢本宫。”

“事已至此，本宫就再提醒你一句，朱嫔那儿，哪怕你是怨恨她也好，想炫耀也好，都不要多去。”

魏明锦眼珠子一转，品出满歌的言外之意，立马低头应是。

送走魏明锦，满歌立在窗户边，看着一直向前流动的江水，一时无言。

已是十月初了，南边的风多了起来，也渐渐冷了起来。

若思上去给满歌披上披风，“娘娘，江边风大，还是不要站在窗前为好。”

“风再大也吹不散我心中的疑惑，”满歌拢龙披风，“若思，你以为华贵人是个怎样的人？”

若思思索了一会，“华贵人她冷静自持，又聪明，旁人难以捉摸透。”

“不过，华贵人是怎样的人都好，若是她想害娘娘，娘娘也是有把握一击毙之的，又何必担忧呢。”

满歌回头，顺手关上了窗户，“你看明白了。”

若思笑得让满歌宽心，“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这都看不明白，岂不是奴婢愚笨？”

满歌敲了敲若思的额头，“就你机灵。”

若思轻笑，像在闺中一样扶着满歌一旁坐下。

是啊。

坐着的满歌眼神空洞。

魏明锦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模仿了废后才会得此宠爱，而东方宇盛却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弥补对康皇贵妃娘娘的愧疚。

而魏明锦如今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才让东方宇盛分不清，辨不明。

若有一日，魏明锦被逼到绝地，做出一些当真是和废后十成十像的行为出来。

那东方宇盛，在得知自己多年来宠着爱着的其实是拆散了他与自己所爱之人的废后，那他只会恼羞成怒。

魏明锦，到那时就自身难保。

说到底，也算是东方宇盛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不是他一直模棱两可地爱着康皇贵妃娘娘和废后，又哪至于会到今日，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地步？

夜色逐渐降临，洗漱过后，满歌也已经躺在床榻之上，酝酿着睡意。

这听着江水声入睡的日子，想必也没有几日了。

宫里的墙，宫里的路，似乎也已经很遥远了。

而夜色之下，并非所有人都在歇息。

宁舒婷趁着夜色偷跑了出来。

这几日，朱映钰没有派人监视着她，反倒是正房中被守得密不透风的。

宁舒婷只以为是朱映钰初次有身孕，过于谨慎小心了一些，因而也不是十分在意。

这太医都每日里说着安好的事情，难道还能有错吗？

而东方瑾玕却不是这个想法。

那夜明珠是他亲自送的，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

可盒子中的麝香究竟是少了些，朱映钰就算不撤掉，每日里闻着，也打不了她的胎。

何况，就算朱映钰不撤了，他也要想法子将那盒子换掉。

如若不然，等到朱映钰发现不对劲，让太医去验，那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因此，必须还要有另一个计谋。

最好是，可以将朱映钰的龙胎打掉，让她母体大损，五六年内不能再有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