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请留步
作者:曦辞止 | 分类:古言 | 字数:4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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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遇乐1
‘铛’
沉重的钟声自远处传来,带着久不散去的余音,回绕在人耳边。
雪白的衣袍垂落在一个人脚边,素白宛若白玉的手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黑白交错的棋盘上,黑棋被白棋重重包围,本是绝境之势,但他落下那一子后,黑棋却有了起死回生之相。
他垂眸看着棋盘,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良久,在又一声钟声传来的余音中,才低声叹道:
“万年死劫,十方轮回,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建丰三十六年,御宸建丰帝久病不治,缠绵床榻,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冬十二月,大雪纷飞之际,建丰帝于安泰殿病逝,举国大丧。
次年一月,遵建丰帝遗旨:第七子夙云埋继任帝位,赐先帝之弟摄政王辅国之职。
新帝即位,立年号为乾元。
乾元元年,新帝大赦天下,百姓安康。
乾元二年,御宸国旱灾突起,旱情严重,朝廷赈灾效果甚微。
旱灾西起西南,天生异象,有天落奇石,不知何踪。
其后西南滴水不降,旱情绵延,灾民四起,有落为贼寇之徒,烧杀抢掠,劫财伤民,无恶不作。
朝野动荡,乾元帝大怒,命六部彻查灾民动乱一事,同时决定举行祭天大典,乞求上天,降得甘霖。
“初阳已开,当为祭天。”
乾元二年十月初十,乾元帝携文武百官数百人于乾陵山祭天台祭天。
乾陵山历来为御宸国皇陵所筑之处。祭天台修于半山腰,耗尽财力修建而成,自半山往外延伸的祭天台,以一千九百九十九台阶与山下平地相连,在一千阶的位置又有设有一百米平台,距离祭天台更近,看得也更清楚一些。
此刻,山下距乾陵山百里之处,身穿深蓝色朝服的大臣们整齐划一的排列在地,一眼望去,人群自山脚延伸到了半山腰。
人群一路往上,到了半山腰其实已经只有数十个人,其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冠冕,却是一张年轻俊郎的脸庞。
御宸国乾元帝夙云埋,不过弱冠之龄,却已经荣登帝座。
身为建丰帝唯一的嫡子,也是建丰帝最小的儿子,他年少之时就已经展露了自己的天赋,能文能武,可与他的年龄不同的是,在他即位两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位乾元帝便让那些对他继位抱有意见的臣子们改变了一直以来的想法,对这位新帝恭恭敬敬。
毕竟哪怕是他们不怕这位新帝也还要顾念新帝身后的那个人,新帝自小由那人教导,手段狠辣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陛下,距离祭祀开始还有一刻钟时间,国师是否能够及时赶到呢?”新帝近侍猫着腰低声问。
“我怎么知道。”夙云埋板着一张脸,白了他一眼。
问他国师能不能来……
他也不知道啊……
谁知道国师能不能来?
国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两百多天都在闭关,除去需要国师出面的重大仪式,剩下一百多天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啊!
他长这么大,也只是在自己十岁那年见过一次国师,而那次因为自己身高不够也根本没有看清白色帷幔之后的国师,连声音都没有听过。
他怀疑国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因为画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虽然他已经死皮赖脸求他皇叔帮忙了,可是国师殿是什么地方,国师一年到头也最多不过露面两次,且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次的祭天大典他也是在文武百官的逼迫下才决定要举办的啊!
夙云埋有些头疼,看见百官之中那张严肃的脸就更疼了。
“陛下,您继位已经一年有余。当初因您继位是国师尚处闭关时期,所以没有请国师出席。可如今恰逢天下大旱,此时最应举行祭天大典,请国师出关,解这天下之困,也能平息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那一日在御书房张太傅的话又冒了出来,夙云埋揉了揉额头,抬头看了看天。
唉……头疼。
晴空万里,微风轻轻。
夙云埋看似毫不慌张,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慌,虽然他当时坐上皇位是他老子硬决定的,但是皇帝做都做了,又下台岂不是太难看。
御宸国向来信奉天命,国师是隐世家族选出来的人,身份尊贵,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天意。
历代皇帝继位国师都不可缺席,可他比较倒霉,他继位的那时候刚好遇上国师闭关修炼,继位大典只来了一个据说也是隐世一族选出来的人,替国师主持了大典。
夙云埋还记得那人一身白衣,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清贵公子之风,主持完大典立刻就离开了国都回了家族。
那人虽说不是国师,但也总归是一个和国师同属一脉的人,但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什么,哪怕有人说了什么也被他压了下去。
就那么相安无事过了近两年,如今不知又从什么地方传起了他没有被国师承认,继位有违天命的谣言。
第1章 永遇乐1
谣言来势汹汹,被人借旱灾一事大肆宣扬,镇压毫无作用,也只有借着这祭天大典的机会,才能够止住天下悠悠众口。
想起这次谣言的扩散,来势汹汹又遍布几乎整个大陆,夙云埋眉眼有一瞬间阴沉。
九御大陆三个国家争锋已经很多年了,但御宸一向都是都是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另外两个国家早就觊觎已久,一直盯着他这位继位不过两年的年轻帝王,生怕错过了一点机会。
可他们也不想想,若是盯住了帝王就有用,那么御宸怎么可能会成为诸国中最强的呢!哪怕夙云埋自诩天才,也不得不承认御宸国真正强大之处其实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他根基尚浅,此刻时机尚未成熟他不好动其他两国,不然就凭这次谣言四起的事,他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正思索着,他眸光倏地一闪,朝山下遥遥望去。
在山下,有一辆马车穿越山路,朝着祭天台方向而来。
与此同时,侍者高昂的声音传遍:
“摄政王到!”
“摄政王到!”
“摄政王到!”
一连叫了三遍,天子跟前的各位重臣都忍不住转身去看,还有几位已经忍不住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你看你看,摄政王来了。”
“来了就来了这么奇怪干嘛?”
“啧,这就是你不懂了,以前的祭天大典,摄政王来过几次,就算来了还是快结束了才来的,今日竟然会这么早,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人被他一提醒顿时想起以往,是啊,摄政王什么时候来得这么早过,这次来这么早真是太奇怪了。
先帝尚在位时摄政王就不曾参加过祭天大典,仅有的一两次还是被先帝下旨让他必须来护驾的,他才不情不愿的来了。
那副样子让人十分的怀疑他对先帝有什么不满。
不过怀疑是怀疑,上了年纪的大臣都知道,摄政王从小就这个样子,小时候不听父皇的话,长大了也不听兄长的话,无拘无束的惯了。
他再一看,摄政王竟然是坐着马车来的,而且到了台阶处竟然还没有停下……
“这不太合礼数吧!”他嘟囔道。
“这也太高调了吧!这可是祭天大典,他竟然也坐车前来吗?就不怕冲撞了国师?”
“你看他怕过谁?这位摄政王殿下可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他不敢去做的事情,连先帝都管不了他。”
“毕竟是国师啊!”
“国师又怎样?摄政王从来就没怕过谁……”
与外面的燥热不同,马车内很凉爽。
马车四角分别坠了寒玉,帘帐用冰晶丝织成,白色的帘帐却无法让强光穿透,再加上寒玉的作用,即使在酷暑天气,在马车之中也不见丝毫燥热。
车内还设有书案软榻。
而此刻软榻上正躺着一个人。
她一头如墨青丝没有经过打理,就那么柔顺的披散在软榻上,穿着一件白色绣有银色暗纹的广袖裙子,裙子层层叠叠铺呈开,像一朵绽放的昙花。
软玉温香,清幽沁凉。
她躺在软榻上,整个人的气息微不可查,双眸紧闭。
肌肤雪白,却缺少血色,像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缺少血色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脆弱的感觉。
一只手忽的搭在她的额头,手指修长,肤色也是极白,却也可以从骨节看得出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手。
手指从额头滑下,悬空在她唇的上方,那人忽然轻笑一声:
“原来国师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还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就好像珠玉相击,清澈好听,却又带着一些随意,似乎他刚睁开眼,尚有些困倦。
宽大的黑袍因为他之前闯国师殿的原因领口位置有些歪,他也不在意。
看着上面躺着的人,目光有些好奇。
他的手指忽然戳了戳女子的脸颊。
如雪肌肤在他的手下陷下去了一点,若是两个人都是保持清醒的,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可惜现在一人清醒一人沉睡。
他戳了戳她的脸,似乎又觉得无趣,但还是看着她。
他看着她,眼神很专注,若是一个正常人被他这样看着,保不齐会陷进那眼睛里。
看着看着,他唇畔荡开一抹醉人的笑意:“听说国师常年不见外人,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呢?”
他语气好像很想知道,可眼神却是带笑的,不见半点认真。
随着话语落下,他的手从头部放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触手柔软且冰凉,可软榻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他又放下手,转而拉起榻上之人的手。
那只手纤细白皙,又好像柔若无骨的样子,只是和脸色一样的苍白,毫无血色。
他拉起她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两只手紧紧相握,似乎觉得很满意的笑了笑。
倏地,他笑容顿了顿,放下了手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些举动……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看见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动作似乎已经在心里想要做过成百上千次,真是太奇怪了。还有国师的脸……
这张脸,总给他一种熟悉至极的感觉,可分明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近距离下,他感觉到本来气息微不可闻的人,呼吸开始加重,虽然不明显,但也不难猜到她即将醒过来的事实。
他舒缓紧皱的眉,低喃:“要醒了吗?”
随后人影消失在车内。
在他消失的那一瞬间,榻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眼睛忽然睁开。
……
祭天台之上,御宸文武百官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他凭空出现,黑色暗纹外袍随随便便的披在外面,要掉不掉的样子,神色带着点漫不经心,眼睛却看着一个方向,似乎是对什么抱有期待的样子。
众位大臣好像对他这种现身方式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惊讶。
只是表情一贯很严肃的太傅适当的提醒了他一句:
“殿下,祭天大典上您的衣着还是庄重一点为好。”
“哦!”他答了一句,随意的把看着随时有可能掉下去的外袍拉起来,然后站直,目光投向老太傅。
意思很明显:可以了吗?
“……”
老太傅明显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面带微笑点点头。
夙云埋一脸见人出现立马等不急了,偷偷摸摸凑近摄政王,一脸的讨好:“皇叔皇叔,国师来了没?”
“来了。”
“那在哪?”
夙云埋疑惑道,山下没人,他身边也没人,难道……少年天子的目光放到了停在原地不动的马车上。
那辆马车孤零零停在中间,大臣和侍卫们距离它都有一段距离。
“国师……在里面?”
夙云埋不确定的问。
确定国师是被请来的而不是绑来的?
他皇叔不会是直接把国师打晕了带来的吧!这么粗暴?
摄政王但笑不语,只是看着那辆马车。
马车内,孟朝槿眨了眨眼,将眼睛里微弱的紫色隐藏起来,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辆很温暖干净的马车,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又或许……还有别人。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即将飘散的香味,很淡,淡到让人不易发觉。
胸腔里气血有些翻涌,本源之力入体,尚未完全与她完全融合,再加上之前受了伤,应该马上调息才对。
可她抬头又扫视一遍,这里明显不是国师殿,更不是她闭关之前的密室,要想调息是不可能的了。
她明明是在密室里沉睡的,国师殿被她下了封印咒,是什么人把她带出来,国师殿怎么样了?
封印咒被破开了吗?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依旧很苍白,手指从眼前拂过,之前消失的紫色又隐隐浮现。
那一瞬间,好像在她眼里有万千画面闪过,而最后一个画面,是此刻马车外的场景。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祭天大典,摄政王…………夙璟辞。”
什么大胆狂徒,竟然敢硬闯国师殿?
‘砰’
众目睽睽之下,那辆马车突然炸了。
碎裂的木板四处炸开,装饰的白色锦缎发出撕裂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巨响吓吓了一跳。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马车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年轻的少女。
墨色长发半挽了一个极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白玉发钗,依稀是一把剑的形状,她墨发轻扬,脸色却冷漠至极,凤眸凌冽的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了夙云埋的方向。
“……”
夙云埋有些怕,悄悄挪了几步,躲在夙璟辞身后,小声道:“皇叔,她就是国师吗?怎么看着不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