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怂就怂，不丢人。”

一道不大不小声的嘲讽从邻桌传出。

语气不阴不阳，既阴又阳，太阳少阴。

说话之人不知是否刻意的去抓住众人安静如鸡的瞬间，轻飘飘的一句，似乎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实则故意。

结果就是全部人都听见了。

其实，这话光是钻进耍铁棍的汉子耳朵里也未必会出什么事，不过被一群人听见了清清楚楚。

事儿，出定了！

膘肉一抖动，满脸横肉一横，可再那么一竖，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怒目圆睁，其中凶光丝毫不遮掩。

“呼—！呼—！”

“呼——！呼——！”

汉子喘着粗气，越来越粗重，就像蓄力的火山，仿佛下一秒便会全力喷发，将胸中怒火发泄在让他恼羞成怒的男子身上。

两只狗狗咬狗的时候也会先狺狺狂吠。

不为好听，就为壮声势。

这其实也是克制的表现。

转身，怒目直冲那人，狗娘养的，区区一只细胳膊小腿的痩鸡也敢狺狺狂吠？

而他所看轻的“细胳膊小腿的痩鸡”其实是个身材匀称，不高不矮，相貌堂堂，桌上放着有波浪纹标志的佩剑，只是眉宇之间的轻佻，倒吊起的眼角以及平薄的嘴唇，一杯接一杯的饮酒，貌似装腔作势，显得这人极其嚣张，像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呼—！呼——！”

“小子，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耍两下破棍子就喘成猪，一身肥膘胖的跟猪一样，肥头大耳长得也像头猪，哎呀呀，孙贼，你不会是猪变得吧？”

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极其嚣张。

听的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本来就是涨红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咻——！”

这次不是喘气，而是铁棍砸破空之声。

气氛紧张刺激，掌柜的见膘肥体壮的汉子脸色变成猪肝色，他即刻意识到一场冲突可能要在自家店里爆发，离得近的人也下意识的远离他们，为两人即将爆发的冲突腾地方，也为看热闹的自己提供安全保障。

短短瞬息，掌柜的就要站在两人中间做和事佬阻止他们打起来，要是打坏了桌椅板凳可是会影响生意的。

谁知，那膘肥体壮的汉子不给他这个机会，跳起身来，双手握棍，狠狠砸向那位嘴下不留情面的汉子。

一看就知道铆足了劲！

这一棍若是打人身上恐怕伤筋断骨，骨头爆裂，内脏破裂，肌肉坏死，躺在床上痛苦哀嚎几个时辰或者几天，然后死去。或者更直接的是瞬间暴毙而亡。

围观群众个个面露众生相，有的面露惊愕，惊讶于彪形大汉一言不合居然就要取别人性命；有的激动不已，幸灾乐祸的意思简直一点不掩饰，恨不得这两人拳拳到肉，打的有来有回，打的脑花四溅；有的是惊慌失色，他们的腿已经迈出第一步，随时准备逃出门口，对即将爆开的脑瓜不忍直视。

相比围观群众，嚣张且嘴贱的小子面色不改，反应极快，继续拿着小酒杯饮着酒坐在板凳上躲过铁棍，潇洒写意。

“嘭——！”

铁棍没砸到人头，而是砸垮四方桌。

四方桌面上的酒菜碗碟碎的干脆悦耳。

放在桌上的波浪纹佩剑腾空瞬间，被嚣张且嘴贱的小子拔出剑鞘，他咽下最后一口酒，扔掉酒杯，一剑刺向彪形大汉的咽喉。

同样是夺命之招！

彪形大汉反应快，晃动身躯，变化持棍的姿势，用铁棍抵挡索命之剑，兵器之间摩擦出火花，刺耳难听，但好在打偏了刺向咽喉的索命之剑。

彪形大汉双臂青筋暴起，手腕发力，铁棍强行纠缠长剑，锁住长剑，嚣张小子力气不如他只能被锁着，导致拉近两人身距。

其实，松手就行。

嚣张小子果然松手，长剑下落，却被另一只手接住，接着一剑上挑，而失去长剑的那只手死死握住铁棍，短暂爆发的力气足以将铁棍止住瞬息。

怎知，彪形大汉着实一身蛮力，腰身一沉接着一扭，以进为退，他欺身上前，侧身顶撞，不断拉近距离，使得嚣张小子霎时间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嘭——！”

一身膘肉直接将人撞飞出去。

被撞飞砸塌一张四方桌才停下来，他紧握在手中的剑所沾染的血，换来了一个冷静的局面，他胸门大开被撞得血气上涌，需要调息平复气血，也不知道肋骨有没有断。而彪形大汉目眦尽裂的怒视着受伤的肩膀，只是破皮的轻伤，丝毫不影响铁棍的挥舞。

掌柜的心痛不已，抽搐的眼角证明他不止心痛，还有肉痛。

我的百年桌椅板凳唷～

我的古董杯碟碗筷哟～

我的宝贝花瓶碎的惨烈啊～

不！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就站在这让他们两个如此嚯嚯，一定要拦住他们，他们会赔银子的......吧？

“两位好汉，切莫因气斗狠，打坏了东西始终要赔掌柜的银子，这就伤了钱；受伤无论内外，都要就医，这也是伤钱；根据大耘律法，凡闹市斗殴杀人者，绞。以刃及故杀者，斩。”

说的并非掌柜，而是抢先一步劝阻两人的说书人，他带着笑意侃侃而谈，悠闲散步般拦在两人中间，避免再次爆发冲突。

“瞧这位好汉身形魁梧，如此沉重的铁棍在好汉手里如同轻飘飘的木棍，同时使得一手好棍法，莫不是传闻中「名震西南的三十六路魔影棍的传人」？敢问尊姓大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脸上横肉因放肆大笑而乱抖，“没想到门派的名声这么大，才耍了两棍子就被认了出来，哈哈哈哈，承让承让。至于大名....也不算什么大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鲁提侠，江湖人称「鲁老虎」。”

彪形大汉一收怒容，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得意自豪，和气的朝说书人和周围人“承让”，被他承让的人也和善的认同，其实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什么名震西南的三十几路魔影棍来着？什么鲁提侠，卤猪脚卤猪蹄倒是听说过，卤老虎还是第一次听。

“这位兄台，小生注意到佩剑上显眼的波纹，出剑果断，有进无退，只攻不防，莫不是素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美名的「七十二剑追浪夺魄门」，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柯杰豹...”

柯杰豹犹豫了一下，没敢报出流传在江湖上他「下山豹」的赫赫威名，毕竟刚才没打过对面的「卤老虎」。

“嘿.....”

鲁老虎刚想嘲讽两句，就被说书人及时打断。

“小生姓杨，家父错爱，取了青龙这个名希望在下一飞冲天，世事难料，在下如今别说一飞冲天了，就连饭都要靠骗掌柜的才能吃上，惭愧惭愧～说起来，咱们三人刚好凑齐「龙、虎、豹」，咱们三人今日相遇岂不是缘分？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打了成兄弟，可又一句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又打又骂是好兄弟，见血受伤是亲兄弟。”

一顿插科打诨让周围观众捂嘴偷笑，僵硬的气氛被搅动消失，杨青龙生拉硬拽着鲁老虎、凑近柯杰豹，低声道。

“兄弟眼尖，头先有两人跑了出去，想必是跑去报官，衙门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儿子，见你们打坏客栈，见了红，定要安一个闹市斗殴罪名，不仅要蹲大牢还要游街示众，不仅丢自己的脸，还丢门派的脸，甚是丢脸呀！”

鲁老虎不聪明的样子显得他在思考，想象中的画面太丢脸了，柯杰豹平复的气血又上涌了。

“咱们兄弟之间谁吃亏都行，但是不能让衙门的人占了便宜。”

“两位兄弟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