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那边的事儿，皇帝不说一清二楚，但至少知道十之八九！甚至，贾群做的某些腌脏事儿，说不准都是他授意的。

不过这都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否则，岂不是坏了皇帝的好名声。

“多半？那是肯定进了他的口袋里！”燕王妃两条眉毛竖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一贯如此。但凡是好的，那就都是他的。但凡是丁点儿不好的，那就和他绝无关系！多少年了，咱们这位圣上，一心一意要做个大圣人，比孔圣人更厉害些的大圣人！”

这番话，燕王妃早想说了。

倘若皇帝不是这么钻牛角尖，如今，大齐江山也不会变得这样千疮百孔。

他总觉着有人在觊觎他屁股底下的皇位，这会儿，不想着发奋图强，做个名留千古的好皇帝，反倒是把错都推到别人头上，莫须有的罪名一扣，就要让人全都拿命给他抵罪。

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谁遇上了都是大麻烦。更何况，这位不讲道理的可是当今皇帝！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位，就算是不怒，光是疑心病，都够人吃一壶了！

从他登基到现在，大齐文武百官、还有那些皇亲国戚们，有多少是无辜被他迁怒的？远的不提，光说唐大家，不也是莫名其妙遭了贬谪？

还有幽州这些边关将士，就因为在燕王治下，便不被皇帝待见，往年的军需费用比别的地方来的慢也就罢了，发下来，还会比其他地儿少上许多！光说这过冬的棉衣，别的地界都是一人两套，到幽州这边，就只剩一套了！

至于什么兵器炮火，更是少得可怜。若不是幽州有着先帝在位时期留下来的库存在，恐怕，幽州早就被外族攻陷了！

这几年，燕王统帅幽州，皇帝心里头不知有多忌讳，生怕自己的皇位被人夺了去。他心里头总防备着，想方设法地削弱燕王手中的权利，一来二去，好好一个幽州，弄得人心不齐，连带着兵将们的战斗力都跟着下降了许多。

这哪是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儿？

每每想到幽州那些兵将过得什么日子，燕王妃对皇帝，就越发看不上眼！

她一不高兴，这话就片刻不停地往外冒，皇帝被她数落得什么都不是，从头到脚好像就没一个顺眼的地儿。

杜嬷嬷一直欲言又止地想拦一拦，偏生燕王妃就没给她留这个话口，她几次想说话，都愣是找不到地方插嘴。

李若朝她使了个眼色，叫杜嬷嬷退到一边儿去，顺带着又给燕王妃添了茶水。

燕王妃对皇帝的怨气哪里是这一日两日才起来的？这会儿不叫她骂够了，她心里头必定要不舒坦。

燕王妃挺直了几分腰板，顺带着横了杜嬷嬷一眼，看吧，她就知道，儿媳妇必定是能体谅她的！

杜嬷嬷站到一边儿，心底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自打夫人进府之后，王妃笑容都多了些，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好，更重要的是，这会儿，王妃愿意管一管外头的闲事了，换做从前，王妃哪里会多问一嘴，更别提主动去信给早就没联系的亲戚，让人家帮着办事儿了。

这些，换作两年前，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会儿她瞧着王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担心王妃哪天会不会突然剃度出家做尼姑去了。

如今王妃和前几年是不一样了，她瞧着，也总算放心了些。

李若听着燕王妃接连骂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等燕王妃骂够了，气儿顺了，这才接了话音过去，说道，

“阿娘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这话，明敕说过、公孙先生也说过，我三哥哥也说过。就因为圣上的那份疑窦，当年怀王一脉，才会死得那样凄惨。连带着怀王妃跟着受了牵连，唐大家也因为这个，和圣上生了嫌隙。”

实际上，怀王当年那一桩案子，受牵连之人不胜其数。怀王妃深受其害，说是最大的受害者也不为过。她的死，朝廷对外说得十分轻巧，只用一句人随怀王一道死了带过去。至于死因和时间，全都模糊得不行。

实际上，那位怀王妃死状极惨。上辈子，她听顾遂远提过一嘴，李若记得很是清楚。当初皇帝总觉着怀王还留了后手，可那会儿怀王已经畏罪自杀，死人又不能说话，皇帝便把主意打到了怀王妃头上去。

彼时怀王妃身怀六甲，被人吊在树上，一鞭子接一鞭子的抽，她哭着喊着说不知道，皇帝派来的人却不信，又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会被皇帝迁怒，干脆便动了刀子。

上刑的是宫里头专管太监的老人，一刀接一刀下去，快准狠，又能保证怀王妃不死。

她就那么硬生生被吊了两日，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割下来，疼的昏死过去，又被一桶冷水泼醒，到最后一日，那些下作之辈拿刀破开了怀王妃的肚子，活生生把那个已经成型的胎儿拿了出来。

怀王妃最后哭出来的不是泪，而是一地的血。

那个成型的胎儿最后也不知扔到了哪里去，怀王妃最后一口气落下的时候，眼睛还死死地瞪着皇宫的方向.......

若不是唐大家求情，恐怕，她连个全尸都不能有。

那一回开始，圣上的疑心，便越发不可收拾。朝廷那些遗老的处境也越发艰难。

原本，先帝留下的那些遗老朝臣全都对皇帝忠心耿耿，若是他们还在，恐怕，大齐也不会落到这样内忧外患之境。

可惜，皇帝对他们的防备心实在太强，宁愿抬举一个半大孩子的顾遂远，都不愿意给老臣几分信任，这样的皇帝，谁来能有办法？

这稳定的朝局，都是被皇帝亲手搅合没了的。

燕王妃听着李若细细分析，从福州到朝局，又从上京到幽州，总之，这会儿的境况，对他们来说，是极有机会的。

“不过，既然有机会，那也有风险。”李若顿了顿，低声道，“四九城那边的势力，明敕已经收拢得差不多了。那些人，有亡命之徒出身但大半，也是些无依无靠的，要先把人安置下来，才好让他们替咱们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