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被大儿子和大儿媳这一通不孝言论气得昏了过去，整个贾府又乱糟糟成一团，吴氏和贾麒闭门不出，也不管家中庶务，从前马氏把持中馈，几个儿媳妇一律不许插手，她单怕人贪了油水，坏了府上的规矩，便连管事嬷嬷这边都没有放权给。

眼下她彻底病倒了，贾家内宅上下顿时像没了主心骨，丫鬟婆子们没个能主事的人，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但忙是忙了，愣是没忙出点儿头绪来，整个贾家依旧乱糟糟的，贾固安想喝一口热茶还得一催再催！

贾固安不是不气，马氏病倒这两天，他也往外跑了好几趟，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想见一见阎明，哪怕说上一句话也好。

可阎明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说通的性子？他从滁州回来之后，除了皇帝之外，其余人一概不见，便是他自己家里头人想见他都得往后靠，说是案子优先。

贾固安跑了一回，吃了一鼻子闭门羹，别说见阎明了，就连大理寺衙门他都没能进去，气得他差点儿当街发飙。

最后虽说被自家门客给劝下来了，但是该丢的脸也还是丢尽了，如今满上京城，谁不晓得他贾固安的宝贝小儿子被阎明给拿下了，现在人还押在大理寺大牢里等候发落，便是他这个有头有脸的爹想凑上去求求情都不成。

谁不说一声阎大人大公无私明察秋毫？连带着，私下里自然少不得要笑话贾家踢到了铁板上。

虽然没人敢在贾固安面前提这些，可他一向敏感，别人多看他一眼，贾固安心底都能联想到人家祖宗八代上去，更何况如今他是当真被人给说了，他心里头能好过才怪。

贾固安这前半辈子还没丢过这样大的人，他也不肯再去求阎明，那就是个不懂变通的老顽固！他去了，没得是拿自己的脸贴那人的冷屁股，他贾固安还没受过这种气！

阎明这边路子堵死了，宫里头，贾固安暂且也不敢亲自去，只叫了人给鹤虚道长递话，让他帮着自家在皇帝跟前好好美言几句，话是递了，但宫里头半点儿动静也无，贾固安等了一天，连个消息都没有，他心底一沉，暗自骂了鹤虚一通。

这个老不死的，定然是觉着已经攀稳了圣上那头，想把自己给一脚踹开呢！

他自然是恨鹤虚恨得牙根痒痒，可这会儿也不是找他算账的好时机，他们自家府里都乱作一团，鹤虚道长人又在宫里头，贾固安暂且压住怒意，继续想法子捞小儿子。

这两天里，皇帝又跟着鹤虚道长闭关炼丹去了，早朝都没上，阎明进宫请见的要求也被冯喜给拒了，皇帝不发话，贾麟暂且就没被怎么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觉着被阎明这一通落了面子，打算晾他两天，好叫他反思反思自己过错。

在皇帝眼底，阎明这个人就是太刚了些，便是要查案，也没有这么直愣愣地戳上去的道理。

那清虚道长和鹤虚道长是师兄弟，鹤虚又是他手底下的得用之辈，再加上贾家在中间掺和，三方关系紧密，便是其余人有错，阎明也该把事情按到最底下，从轻发落，怎么也得给皇帝留几分面子才是。

可这人偏不，让他那位好岳家上折子相逼，自己亲自去了滁州，把这事儿查了个底儿朝天，不仅揭掉了那妖道和贾家的皮，更是把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皇帝之前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不想再被人说三道四。

他不骂阎明，也暂且不罚阎明，但总能给阎明使使绊子，让人办案不那么顺心，也算是暂时出了口恶气。皇帝想得清楚，这会儿外头怨声载道，他便是有心处置阎明，也不能在此刻露出丁点儿的苗头来，只要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他总能有法子好好惩治阎明以及他背后那个胆大包天的西宁侯府。

皇帝不急，倒是急坏了贾固安。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早把皇上的性子看得透彻无比，若他真肯伸手放麟哥儿一马，早在阎明把人押入上京之前就发话了，如今不做声，不过是拖着时间，想把这闹剧给盖过去罢了。

圣上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有他自个儿的名声。

贾固安思虑良久，还是去了一趟王家。

打从他执意派贾麟接管滁州建道观一事之后，王锡便不怎么见他了，两家有事要相商的时候，王锡也是让门客跑一趟。这回贾固安上门去，倒是被人客客气气地请到花厅里坐着喝了茶。

王锡身边那个得用的大管事依旧顶着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关切地问了贾固安几句话，东拉西扯地讲了一堆，反正半个字儿都不往贾麟身上提。

贾固安耐心耗尽，便站起来说要求见老师，他当年是拜入王锡门下，虽说他自觉本事都是自己学的，与王锡无关，可这声老师他嘴上喊起来还是半点儿咯噔都没有。

王家的大管事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大人是聪明人，我们老太爷常说，他这辈子收了那么多门生里头，就属大人您最有自己的想法。有些话，大人想必都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

这话让贾固安白了脸，“您老这话，真是让贾某羞愧.......”

“这有什么？便是一家子人也会有不一样的心思呢，何况咱们本就不是一家子。”王家的大管事语气平和，看向贾固安的眸子里却透着几分冷意，

“老太爷交代过，他老人家到底和您师徒一场，事到如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一家子搭进去。让我劝一劝您，既是犯了错，便好好让府上的哥儿认错受罚，没必要折腾别的了。”

“贾大人，这人啊，总得识时务不是？您膝下不是还有个儿子呢嘛？又何苦执着于一人。这话您也别嫌难听，当初老太爷就告诉您嘞，滁州这差使，贵府小郎君不合适，您偏又不听，眼下出了事儿，老太爷也是爱莫能助。

您好好考量考量，可别因小失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