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这话多少也叫李若安心了些，怎么说也是十几条人命，能平平安安活下来，自然比无辜死去好，何况，这些人能撤走，便证明此事还没彻底暴露。

想通这点，李若眼底里焦急缓下来不少。

陈集瞄着李若的神色，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先喝杯茶吧。”

李若接过那茶水，低头慢慢呷了两口，心跟着静下来，思绪也跟着清明不少。

沈大家是千日防贼，丁点儿风吹草动便慌了神，急急去宫里头求皇帝帮忙，顾遂远是恰好撞了枪口，两边一凑，他还搁那儿摆架子想捞好处，皇帝这脾气不就是上来了？

李若垂了眼，沉思片刻，这才接着问道，“章知平也知道其中深意？还是说，他这是无妄之灾？”

“他知道的不多，都是后面靠自己猜的。说是无妄之灾也不为过。他受伤之时，为了救他，赤骥露了面，后头他重伤昏迷了两天，醒过来后头一件事，便是问赤骥崇云县衙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事情始末，他自己猜了个大概，也明白这回行刺和宫里头有关。”

李若眉梢动了动，转头看向陈集，“你的打算呢？”

“自然是拉拢。”陈集回望着她，“章知平自己能力不俗，本事不小，心思也正。况且，他背后还有个章家。章家早年，是靠给人做谋士起家的。章首辅致仕之前，曾想推举章家子弟进入军中，但被贾固安和王家拦下了。”

李若听得冷笑一声，王、贾两家，还当真是恶心至极，就为自己家的利益，便能至天下百姓于不顾。

“反正，这个人贾固安看不上眼，正好便宜了我。我一会儿就写封信给章家老太爷。”陈集从李若手上拿了茶盏，就着抿了口茶水，他在外是一口水都没得喝，早就觉得口干舌燥了。

“关键是人家章知平恐怕不会乐意掺和其中。”李若轻声说道，“要是不情愿，也没必要多说。”

有些人便是认死理，讲了也是白讲。

陈集点点头应下来，把茶盏放到一边儿去，说道，“先不急，让章家和他沟通去。我想着，上京这边，也该有些动作了。”

李若觑着他的神色，“你打算如何？”

“从小处来太慢，咱们没时间磨蹭。我想着，先拿下一个，让他们内里乱起来最好。”陈集往后倒在迎枕上，眯着眼睛，声调冷冽。

李若略一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真要做，从贾家下手最好。”

王家毕竟是簪缨世家，虽说一代不如一代，但只要王锡这个家主坐镇，便不会差到哪里去。与之相比，贾家就要差多了。

真要下手，也是贾家最合适。

陈集笑起来，“要不说咱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我也这么打算的！楚楚，咱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若白了他一眼，这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也不嫌烦的。

陈集挨了一通白眼却也不气，还越发往李若身边贴了贴，“贾固安偏疼小儿子，贾家那个大爷早就觉着不公了，他这边，我让宁六跑一趟，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把火挑起来，只要他想闹，贾家就安稳不了。”

贾家大爷虽说看着不如贾麟这个弟弟，可他也是贾固安嫡亲的儿子，往后，贾家的门面还得靠他来撑着，他铁了心要闹，贾固安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法子，必定会被这个大儿子牵扯住，只要他这边松懈下来，陈集再趁虚而入就方便多了。

李若轻轻颔首，又道，“我再去信给郡主说一声，请她帮个忙。”

陈集没犹豫便答应下来，嘉和郡主身在上京，手底下也有人，她能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敲定上京这边的安排，李若心下没怎么松泛，只拽着陈集的袖口，低低把西府老祖宗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遍，“老祖宗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陈集知道她和西府老祖宗一向亲近，可生老病死一事，又如何是人能够置喙的？他牵了李若的手，低低劝了两句。

李若摇着头，“我不是为这事发愁。也不知道怎么，金枝和我说了这事儿，我就觉得心慌得很，总想着，怕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她顿住话音，目光落在陈集身上，“若是还有人手，你让他们帮我看着点儿杏林巷子和西府那边。”

“放心，我找人去办。”陈集自然是答应下来，又捏着李若的掌心，慢慢和她说了说这几日后山练兵的进展。

李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听得认真，心底却一直盘着上京、青州两头的事。

她揣了一肚子心思，一晚上辗转难眠。隔天一早陈集才起身，李若也跟着爬起来，披了外裳到书案边上把给嘉和郡主的信写好，立刻就叫人递了出去，连带着还有封她给赵夫人写的家书也一起送走了。

赵夫人接了家书原本高兴得很，可等一看完，这眉头便皱成了川字。

她拧着眉呆坐了半晌，叫了个丫鬟过来，“去把老爷请来。”

李孝元正在书房里头写文章，听见小丫头来禀，他便搁了笔转身去了正院。

赵夫人却是坐不住，捏着家书在屋里头来回走了好几趟，看得一边儿的吕嬷嬷都头脑发昏，忍不住劝道，“夫人您就歇一歇，快别转了。”

赵夫人还没答话，李孝元就从外间进来了，赵夫人立刻迎上去，把那家书往他手里头一塞，低声道，“是楚楚叫人送来的，你仔细瞧瞧。”

李孝元见她神色慌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当即也不往前走了，和赵夫人一起站在原处，低头把李若写来的家书看了一遍。

待是看完，李孝元却是长舒了口气，笑着对赵夫人道，“没什么大事。”

“怎么就没什么大事！”屋子里伺候的人早已经被屏退了，就剩下一个吕嬷嬷在，赵夫人拿她当长辈，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她说贾家.......”

李孝元摆摆手，“就是和咱们说一声，让咱们警惕着，至于贾家那头，既然没叫咱们插手，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