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朕不耐烦听你绕弯子！”皇帝指了他的脑门儿，这个蠢货，就是没有冯骈来得机灵得用，冯骈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生病！

“是是......奴才，奴才听说，这两日上，燕王府那位奶奶，常与秦王妃一道出游，九九重阳那日，二位还一道约好到城外相国寺后山登高，秦王与燕王世子爷一同去了.......”冯喜一面说一面打量着皇帝，眼见皇帝面沉如水，他便赶忙住了口，垂头缩脖子，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

皇帝没吱声，也没动作，唯有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

冯喜就这么弓着身子，半晌没敢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咬着牙，恨恨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圣上息怒。”冯喜噗通一声跪下去，“秦王殿下一贯单纯，不谙世事，殿下又敬重王妃，之所以会去这一趟，多半也是因为王妃......”

皇帝手一挥，便把面前案头上的和田玉镇纸扫落在地，厉声呵斥道，

“朕就知道他是个没用的东西！嘉和手头上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现如今，又被教养嬷嬷困在秦王府里，就这样，他都拿捏不住嘉和，还被人牵着鼻子到处跑！朕一世英名，怎么就养出了这样没主见的儿子！”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冯喜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满脸皆是担惊受怕的神情。

皇帝见状，心头怒气更甚，“息怒？朕如何息怒得了？他一个堂堂王爷，被嘉和这个外姓郡主处处压上一头，竟连半点儿为人夫该有的气派都没有了，朕从前，与他说得那些话，他是一点儿没听进去！朕让他盯着嘉和，盯着陈集，他倒好，还被人哄着一道游玩！”

“真是蠢货！蠢钝如猪！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皇帝一边转圈踱步，一边忍不住厉声呵斥着，额上的青筋突突跳动，倘若这会子秦王在他跟前，他都恨不得亲手抽醒这个儿子！

冯喜瑟缩着身子，垂下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光，很快又被惊惧给掩去了。

皇帝来回转了好几圈儿，勉强止住了心头的恼怒，指了地上的冯喜道，

“你现在就出宫去，告诉陈集，让他明儿带着李氏进宫来！还有，让秦王和秦王妃，现在就给我进宫一趟！朕得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冯喜一叠声应了是字，手脚并用爬起来退出殿内，一转身，那脸上的惊惧之意便彻底散了个干净，他垂头扫了扫袍子上的灰，挺直腰板儿往外走。

冯喜才出了清心殿，栖梧宫这边便得了信儿。

靳皇后歪在罗汉床上，手里头捏着一支绒花簪子，闻言便先挑了挑眉梢，又捻着那绒花簪子转了转，哼笑了一声，说道，

“我便知道，他不可能坐得住。瞧瞧，不过是一同去登高一次，就叫他乱了分寸。”

掌事女官默默坐在靳皇后脚边的小榻上，拿了美人锤替她敲着腿儿，靳嬷嬷捧着装绒花的盒子侍立在一边儿，闻言难免露出几分担忧，

“娘娘此举会不会太过冒进？那个冯喜贸然到圣上跟前提起这一茬，就怕，圣上事后想起，会觉出不对......届时，连累了娘娘可就不好了。”

“放心吧。在圣上心底，本宫就是个没主见的蠢钝妇人，一切都以他为先，既如此，他哪里会怀疑本宫？

再一个，冯喜早就盯上了冯骈的位置，眼下冯骈告病，他拼了命都想在圣上跟前卖好搏出路，这一出戏，就算本宫不给他递梯子，他也会自己给自己搭台子的，本宫，还算是帮了他呢。”

靳皇后懒洋洋往后一靠，语调里满是漫不经心，

“他想要搏出路，便不可能叫自己被圣上怀疑，这点，他自会处理妥当。这用不上咱们操心。”

靳嬷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键，旋即又笑起来，“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我不过是，太了解圣上罢了。”靳皇后笑着接了话，目光移在靳嬷嬷手上那只盒子上，问道，

“这里一共几支绒花？”

“一共十二支，是挑了四季时令做的，每季各三支儿，这花样子难得，说是那描花样的师傅费了不少工夫才弄出来的。”靳嬷嬷笑着答了话。

“你拿去分一分，给嘉和还有李氏各送四支去，剩下的......”

靳皇后拿起盒子里那支略显素淡的水仙绒花簪，眼睛眯了眯，“剩下的，送去给清平吧。

前两份，你亲自跑一趟，最后一份，打发人去一趟就是，你送完前两份，直接回伯府，替我给阿娘请个安。今儿明儿圣上都要召人进宫，那，你就后日去送吧。”

靳嬷嬷望了望盒子里各不相同的几支簪子，脸上恍然大悟，点头屈膝应下。

皇帝有召，陈集和李若自然不能不答应。

这一趟进宫，免不了又是一顿言语磋磨，皇帝拉着一张脸，先从头到脚把陈集数落了一通，说他不懂规矩、又说他太不知礼，总归没一句好话。

至于李若，皇帝连看一眼都懒得，只丢了一句“你既然嫁到了皇室，往后，便应该多多规劝明敕，莫叫他忘了分寸规矩才好。”给她，便懒得多言，只把李若打发到了靳皇后那儿，说是，叫她好好听听皇后教导，学学规矩。

一同被送到栖梧宫的，还有一位教习嬷嬷，说是皇帝赐给李若的，要让李若带着人去王府上，好让这教习嬷嬷帮着她持家管家、学习规矩。

靳皇后见了那位鼻孔朝天的教习嬷嬷，只笑了笑，拉着李若的手道，

“圣上这是心疼你们小夫妻呢，生怕你们在上京，没个长辈看顾着，会乱了规矩，被小人钻空子。圣上都表态了，我总不能没个表示，好歹，你们也得叫我一声婶娘呢。靳嬷嬷，你去把伏英找来。”

刚吩咐完，又转头朝李若笑着解释道，“伏英是我这儿的老人了，她从前，是跟着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学过礼仪规矩的，本来是要做女官的，可惜后头伤了手，便只在后殿替我管些杂事。

不过你放心，她的本事，可是连太妃都夸赞过，有她和这位嬷嬷一道帮你，你们府上，必定规矩齐全，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