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往前两步，周边几个伺候梳头的宫女瞬间会意，齐齐屈膝退下，等人散尽了，那女官才低低禀报道，“这两日，安排在六殿下身边的人都照娘娘吩咐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六殿下，心里头也有些松动。”

靳皇后唇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那孩子，幼时还算惹人怜爱，越长大，便越是蠢钝。果真，这血脉的事儿，怎么都改变不了。”

女官垂首，只当刮了阵耳旁风。

靳皇后冷笑了两声，“不过，这蠢人也有蠢人的福气在，这话，是敏慈师太说的，对吧？”

女官一时无言，“敏慈师太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凡事莫要强求。”

“嗯，也差不离。蠢货有蠢货的缘法，换个说法罢了，没差。小六蠢归蠢，心思还算干净。”靳皇后把玩着护甲，“嘉和，算是老天爷给他的缘法吧。也不枉费他那个好心的娘生前做的那些善事。”

六皇子的生母在生前算是宫里头的老好人，见了谁有难，都得帮上一帮，当初，靳皇后肯养六皇子几年，也是看在他生母做过的那些善事上。

“娘娘说得是。”女官一板一眼地答了话。

靳皇后把摘下来的护甲往女官跟前递了递，女官会意，上前两步，半蹲在靳皇后跟前，伺候她重新戴上护甲。

“不过，这蠢货的福气，也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你看，二小子是个蠢的，遇上陈明敕，也跟着学了些为人处世之道，小六也是个蠢的，能被嘉和看上，也是陈明敕在背后使劲儿......”靳皇后眯了眯眼睛，“这个陈明敕，倒是个厉害的。”

“二爷今日与燕王世子是一道来的，还有宁家六爷和李家西府那位大爷也跟着在一块儿。”女官低声说道。

靳皇后眉梢一挑，“西府李家？是那位丁老太太当家的西府？”

“正是，上回太妃还提过一嘴，说那位老太太是个有本事的。”女官低低答了话。

靳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末了，又问，“李峥在何处？一会儿的比试，他参加吗？”

“小李大人是与唐家大爷一道进的行宫，二人在园子里闲逛，名册上写了小李大人的名，想来，他是要参赛的。”

唐家.......靳皇后眯了眯眼，片刻后，摆摆手，“找个人盯着二小子一些，别叫他被误伤到了。”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正是用午饭的时候，皇帝在前殿设宴，款待到场的官员及其家眷。

用过饭，一行人挪步猎场，秋猎的头一场比试正准备开始。

皇帝左下手坐着重阳道长，二人正相谈甚欢，靳皇后坐在一侧，听了两句，唇角勾出一抹笑来，垂首端茶抿了一口。

重阳这个假道士，还真是一日比一日能忽悠人，秋猎这样大的场面，都能叫圣上把他带在身边。听听他说得那些话，什么三清庇佑，什么上天见到了皇帝的良苦用心，必定护佑皇帝长命百岁。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齐这两年遭的天灾可不少，亏他还能说得出皇帝良苦用心对待百姓的话来。

嗯，也是，要是哄不住皇帝，他怎么保得住自己那所谓‘天师’的名号。相国寺那几位大师不就因为说话太直，因此叫皇帝不喜了吗？

往年秋猎祭山川，照理，该有相国寺高僧出面陪同才是，今年皇帝都没把相国寺考虑在内。

啧，这叫什么？良言难劝该死鬼？皇帝若是肯听听相国寺那几位高僧的话，说不准，还能救一救，可他就愿意听重阳这假道士糊弄人的话，那可就怪不得谁了。

整日里和这假道士混在一处，难怪脑子越来越蠢，连陈集那些小把戏都看不透。靳皇后心底一通嘲讽，再抬眼的时候，又恢复了满脸温婉的笑，她放了茶盏，轻声提醒皇帝，“圣上，底下诸位都准备好了。”

皇帝哦了一声，这才转头，往底下扫了一眼，“怎么靳家小二也在里头？”

“二小子爱热闹，也想在圣上跟前好好表现表现，不说搏个头彩，也算是，锻炼锻炼自个儿。”靳皇后笑着道，又指了指另一边，“圣上瞧，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六皇子也下场了。”

皇帝顺声望过去，果真就见到了他几个好儿子尽数都在下头，大皇子二皇子还是那副互相看不上对方的模样，哪怕隔了老远，二人之间那份剑拔弩张也显而易见。

六皇子倒是没掺和其中，只是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儿，虽说也穿了一身骑装，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打猎的。

皇帝心有不满，脸上的神色也跟着黑了几分，靳皇后心底一阵乐呵，嘴上却给这几人说了好些好话，“他们也是一片孝心，想搏一搏彩头，算是给您争脸了。”

皇帝哼了哼，到底是亲生的儿子，他总不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只得先略过不提。

靳皇后见好就收，笑着指了指底下的站在一群公子哥儿中间的嘉和郡主给皇帝看。

“嘉和就是胡闹，哪有女子跟男子同场比试的！”皇帝越发不满，嘉和这孩子，被镇南王给宠坏了。

“她就是小孩子心性。让她试一试吧。”靳皇后温柔一笑，“几位殿下必定会多照看嘉和的。”

嗯，等真比试起来，谁让着谁，谁照看谁还不一定呢，嘉和那孩子可是实打实马背上长大的。皇帝那几个儿子，连她半根毫毛都比不上。

没多会儿，冯喜上来请皇帝示下，说是诸位都准备好了，可否开赛。

皇帝抬了抬手，冯喜立刻会意，转身朝一侧的小内侍做了个手势，小内侍急蹿下台阶，朝高台左侧下方那铜锣架子后的宫人传了话，宫人会意，一人敲响铜锣的同时，边儿上另一人立刻点燃了计时用的香烛。

锣声一响，早就准备好的陈集等人全都快马冲向密林当中，少年英姿勃发，骏马飞驰之姿，引得看台上不少小娘子瞩目。

“那位，玄衣的那位，是燕王世子爷吧？”

“是他，可真好看，那么多人呢，就他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