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番话一说完，李若便觉得自己好似昏了头，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理不清了。

她就那么愣愣地坐着，陈集盯着她，半晌，悠悠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都看出来了呢。李楚楚，你那么聪明，不该看不出来我的心思呀。”

他说得坦然无比，一双漂亮的凤眸里满是真诚，李若被他目光烫得缩了缩身子，垂下眼，避开了陈集的视线，低低道，“世子爷，我不曾想过这些。”

陈集对她的不一般，她是早已经有所觉察，不仅是她，就连大伯母他们也隐隐觉出不对。

上一回，白鹿与她说起城郊的庄子那事儿的时候，李若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陈集待她，确实太好了些。

这份好，若仅仅只是建立在两家的合作关系上，那便罢了，可陈集的心思，明摆着不止于此。

李若初初觉察到这点的时候，只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她不明白陈集怎么就起了这份心思，她也不想去明白，那之后，她都在有心避开陈集。

这些天，陈集虽忙，但却依旧没忘了让白鹿送东西来她这儿，有时候是好茶，有时候是难得的裘皮料子，前些天，他还叫白鹿送了一只怯生生的小狸奴过来。

那狸奴通体雪白，一双异色鸳鸯眼，性格温顺得很，才见李若第一眼，小家伙便贴上去，亲热非常地用脑袋蹭着李若，半点儿也不怕生。

李若从未养过这样软乎乎的小玩意儿，她看着眼热，可一想到这狸奴是陈集送来的，她便咬了咬牙，让白鹿给送了回去。

陈集待她本就已经不同寻常了，若是再收下那小狸奴，往后就更掰扯不清了。

她已经尽力避开了，没想到，陈集会主动找上门来。

“你是不曾想，还是不敢想？”陈集盯着李若，眸色深深。

“不曾与不敢，又有什么区别？这世道对女眷的严苛，远远超过男人。我和顾遂远义绝一事，从里到外，明明皆是他一人之过，可到了世人口中，他便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人们只骂杜澜儿心狠手辣，转过头，还要说一句我是个嫉妒心极强、容不下人的。”李若一声苦笑，这些话，她早想说了。

可她没地儿去说。

娘家那头，本就为她操碎了心，这些话，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大伯母提及。

她一说出口，大伯母难免又要为她操心。

她与顾遂远义绝，本就惹出了不少流言蜚语，大伯母为此，总觉得对她不住，她不想让大伯母再为这些事儿烦心了。

“那又如何？千错万错，也不是你的错。嘴长在别人身上，那些黑心肝的要说什么，全凭一条烂舌头罢了。”陈集瞧着有些恼，一番话说得极快，“你若是不曾想过这事儿，那我也不会勉强于你，但只要你想过一点，那旁的，你都不用担心。只要你点了头，所有的事儿，都有小爷撑着。”

“李楚楚，我这人虽瞧着混不吝，但其实还算不错，若你愿意，不妨好好考虑考虑我。姓顾的待你不好，那是他眼瞎心瞎，是他配不上你。你总不能因为别人的错，就判了我‘死罪’吧？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何？”

陈集走了，李若甚至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绿玉顶着一张满是惊恐的脸从外头冲进来，头一眼，先扑到李若跟前，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通，见她哪哪儿都好好的，这才缓过气儿，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红袖紧随其后，顶着不输绿玉的惊恐面容冲进来，也是先觑了眼李若，“娘子......世子爷，从门出去以后，又跳墙走了......”

“娘子！”白鹿不知打哪儿窜出来，脸上有些讪讪，“娘子放心，外头都清过一遍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李若深吸了口气，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看向白鹿问道，“他这会儿走，还能进城？”

这个点，城门都已经落了锁，陈集是跳墙到寺里来的，又跳墙出去，这么晚，他能去哪儿？

“世子爷说，他今儿晚上要去找张先生，嗯，就是那位算命打卦的张先生。这一晚不回去了，明儿也不回，要陪张先生在小汤山那边打猎。世子爷还交代，娘子若是想好了，只管叫奴婢带话，对娘子，世子爷随时有空。”白鹿觑着李若的脸色，嘚吧嘚吧把陈集交代的话一字不落全说了一遍。

世子爷吩咐过，从今往后，她得把四娘子的话，当成圣旨来听。就连世子爷在四娘子跟前，都得往后稍稍。

李若被白鹿这话闹了个大红脸，“这些话，往后不必说给我听。”

陈集去找谁，在哪儿呆多久，关她什么事儿！

白鹿乖巧应了一声，绿玉往前两步，满眼担忧地瞧着李若，“娘子。”

那位世子爷是何时来的，她居然一概不知，说起来，绿玉便懊悔得不能自已，她分明就守在门外，可娘子屋里何时多了一个外男，自己居然浑然不觉！

“我没什么大碍，世子爷来，和我说了点儿朝廷上的事。是我放他进来的，不怪你。”李若招手，让绿玉近前来，抬手拍了拍绿玉的鬓角，“没事了，你们下去吧，今儿个，留绿玉值夜就是。”

红袖满眼担忧，却也不敢多问，在她眼底，李若的话不能不遵，至于白鹿，这丫头谨记着陈集的交代，李若吩咐什么她便做什么，这会儿，李若话音才落，她便朝李若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福礼，这便转身退了出去。

红袖见状，只得屈了屈膝，也跟着退出了屋子。

“娘子，”绿玉咬了咬牙，望着李若，一脸欲言又止。

金枝曾和她说过，从娘子住到相国寺之后，那位世子爷常会找娘子说话，金枝说，她们这些伺候娘子的，总得多注意些，万一，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位世子爷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娘子可就完了。

可这回，她到底还是没能拦得住......

“你来，坐到我身边来。”李若朝她笑了笑，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绿玉听话地坐过去，李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今日之事不怪你，你不必多想。若是我不乐意，他也不可能从窗户进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