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了，骑马颠簸了那么久，身子骨早就有些遭不住了。这马车，安排得倒真是时候。

冯骈望了眼那辆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大车，压下心底那点波澜，笑着给青犊道了谢，这才在小内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

陈集打马直奔禁中而去，在宫门口下了马，大摇大摆进了宫，在清心殿前和跪在台阶下、满脸鼻涕眼泪的靳二撞了个正着。

“世子爷！”靳二才挨了一顿板子，这会儿，屁股痛，心也痛，连瞧见他最亲的世子爷都高兴不起来了，只跪在原地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喊了陈集一句。

陈集稀罕不已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儿，视线落在靳二灰扑扑的衣裳上，啧啧道，“你这是，挨了几板子？”

靳二举起一只手，往下掰了三根手指头，皇帝本来要打他五板子的，但是他嚎得太惨，以至于皇帝都听得不耐烦了，后头干脆只意思意思打了两板子。

但就是这两板子，也叫靳二痛得泪眼汪汪，要不是有皇后压着，这会儿，靳二恨不得冲回彭城伯府，冲到余老夫人怀里痛哭一顿。

想他靳二爷长这么大，就算是挨打，那也只在自个儿家里挨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板子，这还是头一遭！

祖父打他的时候可都是避开下人打的，何况，那也只是拿棍子抽两下，哪里像这回，直接当着那么多宫人内侍的面，他就被人压着狠狠挨了两板子。

想到刚刚那几个小内侍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靳二爷便恨得咬牙。

以后，他还怎么在宫里混啊！

陈集蹲在靳二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一脸的严肃认真，“你受苦了！”

靳二泪眼汪汪，“不苦，不苦！”

“你看看，他们俩倒是兄弟情深！”皇帝从里头出来，抬手指着台阶下的俩兄弟，气得都笑出声儿来了。

“他们年轻人就是这样。”皇后跟在皇帝身后半步，语调温和，模样乖顺。

“圣上，娘娘。”陈集转过身，朝皇帝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接着便一甩袍子，噗通一声跪在了皇帝跟前。

“你倒知道跪下讨巧！”皇帝下了台阶，气得两边鼻孔都不住的来回缩放，直喷出好几口浊气，这才重重拂了拂袖子，气哼哼道，“你跟我进来，靳二赶紧回去，朕看见你就心烦！”

“诶！”陈集应了一声，麻溜起身站到皇帝身边儿去，伸手扶着皇帝，小心殷勤地随着皇帝进了殿内。

皇后屈了屈膝，直到皇帝和陈集走得看不见身影了，她才转身，让人把地上跪着的靳二搀起来，带着人往栖梧宫回去。

靳二一步三回头，还有点儿不想走，“姑母......世子爷还在里头呢！”

“你没听圣上说看见你就心烦？你这会儿留下，只会给燕王世子惹麻烦。”靳皇后斜了眼靳二，心底满是说不出的情绪。

他们靳家男丁，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聪明人。

想起这茬，靳皇后便觉得心口有些隐隐作痛，她挥挥手，示意靳二住嘴，这会儿，她是当真一句话不想多说。

清心殿内，皇帝沉着脸坐在上首，先往陈集身上看了看，“又去镇南王府上套近乎了？”

“今儿没有！”陈集从善如流地答了话，一脸乖巧，“臣去相国寺外头那片林子里捉野鸡去了。那玩意儿就得新鲜的才好吃，一会儿臣让春满楼的铛头把野鸡弄好，送给圣上您尝尝......”

“去去去，朕不吃你这一套！”皇帝不耐地皱眉摆手，“好端端的你捉野鸡干什么？”

“这不是镇南王没吃过，臣想着，捉来给他也尝尝。当然，他是顺带的，主要哈市想给圣上您尝尝。”陈集咳了一声，这番话，他说得义正词严。

“朕可不信你的话！”皇帝抬手拍了拍身前的桌案，“你什么时候和镇南王关系那般好了？前儿个不是还闹着说胳膊被人拍断了，要郑京兆给你假，怎么，这才几天，你这胳膊就养好了？都能上山捉野鸡了！”

“这个......其实也没那么好，但是，哎，”陈集期期艾艾，眼看皇帝脸色又沉了沉，急忙道，“您也知道，我父王就想给我找个媳妇儿。我这模样，也不是我说大话，那位嘉和郡主必定是喜欢的，您说，这事儿上，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既然改变不了，那我就得先去适应呀，我总得讨好讨好未来大舅子，这样，也不至于婚后被欺负得太惨。”

陈集说完，还煞有其事地长叹了口气，“这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臣都习惯了！”

“合着你就觉得你们俩这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大舅子你都叫上了！”

陈集顺着皇帝的话，煞有其事地颔首了一番，皇帝被他气得咯了一声，跟着，又呼呼大喘了几口凉气，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恼意。

他得冷静冷静，不然，容易被陈集给气死。

“臣知道圣上您是担心臣，您放心，臣成亲以后保管收敛性子，乖乖听镇南王的话，不在外头胡来了。”陈集竖起三根手指头，做出一副发誓的手势，信誓旦旦地说道。

皇帝被噎得有点儿上不来气，这陈集，是当真傻，还是在装傻？“你们两家都已经商议好了亲事？怎么这事儿朕不知道？”

“啊？您不知道吗？”陈集看着比皇帝还要惊讶，“臣还以为，这亲事是您乐见其成、然后同意了呢！”

“简直一派胡言！”皇帝气得手都在抖，他是想给陈集找个媳妇儿，但他可没想过给燕王府找个巨大的助力！

“胡闹，你和嘉和，身份尊贵，你们的亲事，怎么能这般简单的商议下来？再者，嘉和一个小娘子，还未出阁，你就这般日日跑去镇南王那里卖好，没得叫人看了笑话，败坏了嘉和的名声！简直胡闹！”皇帝站起身来，抖着手指着陈集好一通训斥，直把陈集训得抬不起头来。

“你们年轻不知事儿也就罢了，怎么连镇南王也跟着糊涂！当初老王爷最疼嘉和，若是知道你们这般败坏嘉和的名声，老王爷还不得被气活了！”

皇帝背着手，来回在原地转了两圈儿，最后站定身子，朝一旁的小内侍道，“去传镇南王过来，此事，朕得好好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