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今儿来了不少人家听寺中高僧讲佛，这会儿听说出了乱子，各家自然是派了人前来打听。

这小院门外早站了一堆婆子丫头，全都瞪大着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顾遂远和杜姨娘瞧。

方才，他们都听人说了，出事的是顾家那位被赶出府的大奶奶李氏，说是李氏被姓顾的逼得跳了崖，被燕王世子的人恰巧救下以后，又差点儿遭了这个顾家妾室的毒手！

这会子里头打起来的就是那位顾家大爷和那个妾室呢！

啧啧啧，这份热闹，真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出来第二份了，丫头婆子们顿时都来了劲儿，一个个拼命往前挤着，指望着多看点儿多听点儿，回去讲给自家主子听了，怎么着也能换一份赏！

顾遂远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这会子，他脸上已经泛起一阵盖不住的红意，全都是恼的！

他目光愤愤地扫向一侧吊儿郎当的陈集，恨不能当场把这人大卸八块，他看出来了，陈集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让人押了杜姨娘过来，又故意引了这么多人瞧着，就是想叫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

顾遂远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不能和这纨绔子弟计较许多，好容易压下了怒气，刚要提脚进去瞧李若，便被陈集伸手给拦了下来。

这回，即便顾遂远再怎么能忍，语气也难免犯冲，“世子爷究竟是何意？我进去看我的妻子，难道也要世子爷点头吗？”

陈集迎着顾遂远这道阴冷的目光，咧嘴笑了笑，“顾大人别生气啊，这样，你和你们府上这位姨娘，先在外头等一等，一会儿官府来人审过了，你再进去瞧李氏吧。

李氏毕竟受了伤，你们二人又都有嫌疑，现在，还是先麻烦你在外头等一等吧！”

“你！”顾遂远怒上心头，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侧的相国寺住持拦了下来。

“李施主既然是在寺中受伤，此事，必定要彻查清楚。还请顾施主稍安勿躁，官府之人稍后就到。”

相国寺这位高僧住持哪怕在皇帝跟前也一向受敬重，这会儿他都开了口，顾遂远哪里还敢有二话？只好忍气吞声地退至一侧。

不久后，郑京兆带着师爷和衙役匆匆赶到相国寺内，随之而来的，还有孙太医。

寺中虽有懂医理的僧人，但终归不如宫中的太医来得好些，孙太医一到，立刻就被住持请入里间去给李若看诊。

郑京兆把顾遂远和杜姨娘带到了一旁的空厢房内审问，一同前去的还有叶老夫人安大奶奶以及白鹿绿玉等人。

外头各家的丫头婆子见没什么热闹可看，顿时便一哄而散，急匆匆去给各家主子报信儿。

人散得差不多了，住持才叫了陈集到跟前去，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儿，叹气道，“你这回，闹得太过了些。”

“我这是救人脱离苦海，再说了，大师你不是也瞧见了那姓顾的是个什么人，连府上的姨娘都敢对当家大奶奶起恶念，那个府里，该乱成什么样了？我这是在帮李氏。”

陈集义正词严地说完，还不忘朝住持拱拱手，笑道，“今日之事，劳烦大师费心了。”

住持又是一声长叹，“你这性子，与你父王倒是半点儿不同。”

那位一向严肃古板的燕王殿下，怎么就养出了这样跳脱的儿子来？

陈集脸上笑意更甚，“不一样才好呢。”

老头子就是太软弱，什么都让着躲着，才会落得如今闲赋在家的下场。他与老头子不同，他可不甘心做一辈子的纨绔世子、闲散王爷。

........

孙太医给李若看诊完，出来以后，便先摇了摇头，朝着郑京兆那头派来的师爷道，

“李大奶奶伤势不算重，但到底受了惊，这会儿，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瞧着，她脖颈处有被人掐过的痕迹，看那印子，是使了很大劲儿的。”

最后这话孙太医说得极为委婉，那何止是使了很大劲儿啊，他瞧那力道，都像是想当场要了那位大奶奶的命！

那位李大奶奶生得娇娇弱弱白白嫩嫩的一个人，脖颈上那道红痕简直不要太明显。

孙太医进去，头一眼便瞧见了那痕迹，再看那位李大奶奶受惊过度的模样，孙太医多少也猜到了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要他说，这顾家内宅也未免太乱了些，前儿个便闹出什么抢儿媳嫁妆的事儿来，这回，还差点闹出人命！只可怜了那位李大奶奶，好好一个小娇娘，偏偏落进这样乌糟糟一片的人家去！

郑京兆手下的师爷闻言，心底对那位顾大人更加看不上眼了，可这到底也是旁人的家事，他一个师爷，哪里好多言？于是也只得长叹了一声，

“既如此，还请孙太医过去，和郑京兆说一说李氏的情况。”

郑京兆在另一头的空厢房里把人都给审了一遍，这会子，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儿都给理顺了。

叶老夫人那头已经明确表示见到他掐着李若的脖颈不放，孙太医也证实了李若颈部确实有被人狠掐过的印子，

顾遂远到底聪明，知道这会儿咬死不承认自己动手是行不通的，便立即改了口，说自己只是因为听李若不愿和自己一道回府，一时气上心头，所以才对她动了手。

至于把李若从崖边推下去这事儿，他说什么都不认，只说是两个人起了争执，李若自己不小心落下去的。

叶老夫人只瞧见了他对李若动手，可却没亲眼瞧见他把人给推下去，而李若那头又还没完全清醒，这会子，郑京兆也只能暂且先放过顾遂远。

至于杜姨娘就没这么好运了，有燕王世子亲自作证，杜姨娘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出清楚，更何况，这会儿，她最大的靠山、她那位亲爱的表哥早已经想躲瘟神一样飞快离开了。

杜姨娘眼见自己是脱不开身了，直哭得震天响，郑京兆被她扰得不耐其烦，沉着脸让人堵了杜姨娘的嘴，又叫人先把她押回京兆府衙门去，这杜姨娘既然有杀人的嫌疑，怎么着都得好好审一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