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刺入心脏的那一刻，剧烈的痛疼漫过顾淮之全身，但比起身体的疼痛，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伤他的人竟然是初韫。

他能感受到初韫柔弱无骨的手抵在他的心口处，随着她的动作，刀尖越刺越深，疼得他头皮发麻，他想开口说话，喉头却涌起一阵腥甜，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初韫利落地拔出刀。

直到倒在地上，他都没想清楚，初韫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是啊？到底为什么？

顾淮之疼得浑身颤抖，手指又麻又痛，直觉下一刻就要死去。

可偏偏，他没有立时死去，亲耳听到了初韫绝情的话。

我从没说过要跟你走——顾淮之后知后觉，原来这是时隔一月，初韫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插入心口的那把刀没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但此时顾淮之感觉自己当真是生不如死。

他努力动了动手指，想抓住飘荡在眼前的、初韫的衣裙。

红色的裙摆微微飘动，顾淮之尝试了很多次，却始终摸不到那一抹红。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身上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继续伸出手，只能一脸灰败地看着初韫，他张了张唇，声音破碎，“为......为什...为什么？”

每说一个字，心脏就会迸发出剧烈的疼痛，可顾淮之仍然固执地发问，嘴里流出越来越多的血，将他的脖颈染红，鲜血洇在大红的喜服上，把胸前的红色染得更深。

顾淮之眼见着初韫冷冷看向他，吐出一句他难以理解的话，“你杀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初韫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顾淮之却觉得很陌生，他想或许是他流的血太多，脑子不清醒，所以才会幻听。

他还想说什么，但因实在没有力气，一丝气音也发不出，只是感觉到口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沉。

恍惚间，他看到初韫越过他，向前走去。

和在场所有人一样，萧祈安也震惊地看着初韫，他没有想到初韫竟然会对顾淮之下死手，更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直到初韫一步步向他走来，萧祈安还是不能明白初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绣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这些声音犹如魔音贯耳，一点点刺穿萧祈安的耳膜，一种难言的慌乱漫上他的心头，尤其看着初韫冷得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萧祈安更加不安。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韫......”

他的话在初韫忽然抬起手的动作下，戛然而止。

随着初韫的手落下，萧祈安身体里的刺痛越来越强，有什么东西流窜于脏腑间，所到之处泛起难言的疼痛，他因为疼痛而没能说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感觉那个给他带来莫名痛楚的东西一下子刺穿他的胸膛，从他体内冲了出来。

萧祈安垂眸看去，自己胸前破了一个小洞，看起来不大，和利箭贯穿产生的伤口差不多，但诡异的是，仿佛全身的血都在往小洞所在之地汇聚，争先恐后想流出他的身体。

他看到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涌出，失血带来头脑的晕眩，接着腿骨泛起剧痛，逼得他跪倒在地，很快腿上的刺痛消失，他的腿好像失去了知觉。

两条腿失去了骨头的支撑，软的像面条，于是他连跪姿都无法维持，毫无抵抗地往前跌，伏趴在地上。

从萧祈安声音停止，再到他倒地不起，不过在几息之间。

就像刚刚初韫刺伤顾淮之一样，时间短得人们反应不及，只是回神后就看到顾淮之和萧祈安的惨状。

萧祈安的身下已经被鲜血染红，对一个人来说珍贵无比的血液竟然像水一样溢出，然后慢慢向外扩散。

血腥味弥漫大堂，让人几欲作呕。

在萧祈安身前很近的地方，有一只食指大小的虫子，浑身血红，不停痛苦地扭动，在某一刻又被按下暂停键，定格在原地，然后轰得一声爆炸，炸成一团血雾，血液弥散开来，落在地上，形成一朵血色花朵。

虫子尸骨无存，萧祈安见证了全过程，瞳孔猛然收缩，心中腾升起漫天的恐惧。

“拿了我的东西，总该还回来。”

耳畔响起初韫的声音。

萧祈安身子一僵，努力仰起头，不敢置信道：“你...是你？”

他的声音满是惊恐，布满血丝的眸子全是错愕。

可很快，他又迫不及待地否定，“不可能，你不会是她。”

他垂下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可能。

萧祈安伤得没有顾淮之重，他仍然保留着清醒的神智，血蛊离体以及初韫的反常举动，都让他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初韫就是血蛊的主人，也或许她是为血蛊的主人复仇！

来历成谜，武功高强，刻意接近他和顾淮之......

这样一来，初韫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她口中的仇人，从一开始就是他和顾淮之！

可萧祈安还是不愿相信，只有不停重复着不可能，才能让他好受一点。

初韫却全然不管他的崩溃，冷笑道：“萧少庄主是想起什么了吗？几个月前你和顾淮之设计杀我，夺我至宝，这件事，你不会忘了吧。”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初韫、顾淮之和萧祈安三人。

因为忽然生出的变故，他们确实脑补了很多大戏，但大多只局限于三个人的爱恨情仇，无非是他爱她、他也爱她、她却只爱他的狗血戏码。

只是所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初韫不仅不喜欢顾淮之和萧祈安，甚至和他们有杀身之仇。

“萧祈安、顾淮之，你们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杀人害命，我怀璧其罪，为你们所害，你们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早该死了的人不仅没死，还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是觉得很愤怒？”初韫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发出一声嗤笑。

“看着你们自相残杀，我觉得很开心，当日我有多痛，今日你们便该十倍百倍偿还！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