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结束，学子们对题的对题，探讨的探讨。还有一堆人成群结队的去开什么诗会，令人想不到他们前一天还是萎靡不振，几乎算是从考场爬出来的。

小皇帝姜泓听说民间如此热闹，心中痒痒，非常想要去参与。但问题是，他到现在还不被准许随便出宫。要批改的奏折太多了。

宫中的官员们大多都要筹备面试，他身为皇帝还要准备殿试的题。

姜芮的题目倒是早就想好。她的题目直接是关乎黄册，就直接说了一些民间黄册上欺上瞒下的陋习，该如何改进。

盛子恒的题目也已经想好。他的题目是关乎军中侍卫，如何能够在不影响百姓的情况下，更好的为军中退役将士谋一些好处。

一道题关乎户籍，一道题关乎军籍。

小皇帝思来想去好些天，才试探性写下了他的题目。他直视着自己年幼的问题，想问问这一届学子。他尚且年幼，提出的政见容易生疏有漏洞，可要是总依仗他人，又会显得他无用。要如何做才能更好？

问题在给百官看之前，姜泓和盛子恒便先看到了。

盛子恒：“人无完人，即便是臣与长公主提出一些事时，总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这时才需要臣子起作用。”

姜芮在边上侧目。听听，与一年前天差地别的回答。她当然也是如此一个想法，但这道题对于考生而言却不同。

她从答题的角度来说：“这道题不错，答题的时候，可以透露出学子们品性。要是直说皇帝年幼，要多听旁人的，很容易往后借着一点功绩就讨要好处，认为他自己是天纵奇才。”

“要是说皇帝要多相信自己，多学习长大便好，没看出疏漏是百官之责，往后有疏漏及时弥补就成。又说臣子的意见适时采纳就成的，多擅长溜须拍马。”

姜芮笑笑：“要是题目多方面考量，引经据典既夸奖了陛下和百官，并且又能提点出一二建议的，能让陛下有所进步，不失为一名好官员。至少在官场上圆滑，是秦大人一流。”

所谓忠言逆耳，其实算是不会讲话的一种。真正的能臣，能把忠言都讲得好听。就像江南应天府的秦大人，这不就是一个典型会说话做事，又和百官相处甚好的么？

这就是本事。

姜泓眼眸发亮：“朕这题可以吗？”

姜芮看向盛子恒：“你觉得呢？”

盛子恒开口：“太过简单。再加上一些内容。要是陛下的想法与百官相左，该怎么办。要是陛下固执己见，最后发现做错了该如何处理。”

这两个问题一出，姜泓都不由同情起了这一期考生：“这会不会有一些太为难人了？”

盛子恒对人从来狠心：“到了朝堂之上，为难的事情多了去。这点都解决不了，又如何处理陛下、臣子与百姓之间的关系。”

姜泓想想也是，于是拿过来把问题添上，再润色了一下文笔。润色一事常年都是内阁大学士们干的活，现在他顺个手便做了。

这些事情看多了，他隐隐有种自己重新长了脑子，动笔相当轻松。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又让人出了几道备选题混在其中。题目很快送下去，封存妥当，到殿试那天才会再打开。

春闱放榜日，京城是热热闹闹。上榜者高兴热闹完，又很快筹备起了殿试。落榜者长吁短叹，依旧有很大一部分人留下，想看看所谓面试和殿试。

今年可是第一年面试。

考生更是内心忐忑。他们很多都是没见过大人物的学子，面对面试有种天然的惶恐。就像是知道殿试是要面见圣上一样。

而即便是一些家里背景颇为厉害的考生，此时也一样紧张，生怕抽签一个不慎，到了摄政王那一组。要知道摄政王可是敢在江南大开杀戒的人。

不过再怎么紧张，日子从不等人。

转眼就到了面试日。

姜芮穿上正式的衣服，施施然前去面试考生。本来她是没有资格的，可谁让她不仅垂帘听政，还是提出这方法的人。再加上姜泓和盛子恒都站在她这一边，当然无人能够有能力反对。

她身边坐着两位官员，颇为拘谨。

姜芮还没需要安抚考生，先得安抚考官。她开口说了声：“两位见多识广，门徒也不少。不要因本宫在这里而拘束。往后都是为了我朝出力的臣子，你们都如此，让考生如何？”

两个官员忙称：“是。”

考生陆续进场。这些考生年长年少都有，面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们按照规定先行礼，在姜芮轻微点头后，纷纷入座。

姜芮微扬了扬头：“桌上的就是你们这一回的考题。只一道，你们几人畅所欲言，不用管我们。”本来说是三道，怕这些考生太能说，最终决定一道题定生死。

考生们当场愣住，忙去看自己桌上的考题。

看了考题，他们内心不由送了口气。这道题是身为帝王该如何正百官之风气。这题目并没有太大难度，可以说也是在诸位考生应答范畴之内。

要是面对的考官是摄政王，他们当然会剑走偏锋答得犀利一些。要是面对的考官是臣子，他们自然会选择婉转一些的方式。

如今面试的考官是长公主。在场的考生有一人站起身来拱手：“此题臣先抛砖引玉。”

他面对姜芮回答得中规中矩：“臣以为，为官者——圣上——”

姜芮听着这种恍若敲好的套路，带着淡淡笑意，低头写了两笔，却也没有再多表示。下一位考生当场也说了点什么，于是几个考生一次轮班说了一堆的话。且一个比前一个说得更细致。基本上全是百官要先如何，圣上再如何之类的话。

全部说完后，这六位考生齐刷刷看着姜芮。简直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姜芮轻微挑眉，终于开口：“全是空谈。这样吧，假设你们当中一人为官不正，你们身为臣子，要如何应对他，如何告知陛下？”

这一下，几个考生都紧张了起来。这不是要他们互相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