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日子过得极快。

小皇帝姜泓认认真真继续学着如何治国，姜芮则将书房里被送过来的书籍全部看完，才开始写信催盛子恒回京。

快马加鞭的信件从京城送到江南，区区几日。

然而几日之后，姜芮收到的是盛子恒所谓“处州府百姓尚未全撤，盛家军已暂护在周边州府。正想办法让处州府余下的百姓尽快撤走”。

她脸色微变。

这句话没有明说他会很快回来。不是因为他不信她，而是他必然察觉到了什么，猜到她让他折返京城的目的。

就如姜芮所想，远在江南的盛子恒本来接到信之后是打算想要回京了。

然而他发现马匹开始烦躁惊动。

各家的猫猫狗狗甚至连鸡鸭都暴躁起来，早晚不停叫。

在这种情况下，他出门低头一看，发现连蚂蚁这等小东西，都不知怎么倾巢出动。往河流边上走动，看见鱼群异于往常蹦跶跳跃。

往天上一看，天上云层与平日也不同。

盛子恒对云之变化了解不算深刻，却有一种对危难极为敏锐的直觉。他意识到，姜芮所说的“地龙翻身”可能真的要发生了，而且就在近日。

他冷着脸下令：“让所有衙门在长公主所定下的十八个地方开集市。接连开设七日，引百姓集体前往。”

在江南杀了一批人的摄政王下令，所有衙门知府知县立刻动起来。

京城，姜芮在朝会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冷着脸，要是朝上的官员说什么令她心情愈加差劲的，几乎都会被她当朝嘲讽：“只会动你那张嘴皮子，什么事情不会做，不如去当个说书先生，说不定赚的月钱还比朝廷给的俸禄高。”

官员：“……”

下朝，姜芮第二次写信召回盛子恒，这回盖了长公主印。

这回她冷着脸，将信给了商陆：“亲自跑一趟江南，把这封信交到盛子恒手上。”

商陆同样冷着脸点头。

几日之后，姜芮收到了江南各大衙门办集市的事，同时收到应天府秦大人看上去极为惶恐的回信：“江南近来异变较多，王爷为确保粮仓与米价稳定，决定暂守江南，不日会返京城。王爷心中对殿下多挂念，日夜难寐。只是他更清楚，在殿下心中百姓事重——”

姜芮看到信，气得直接冲入摄政王府。

她对着留守的曹伯语气幽幽：“曹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家王爷对这句话可是了解颇深啊。是不是非要本宫让陛下下旨，才可以叫回这位王爷？”

曹彦靖没有想到王爷的不在家，长公主竟然会亲自上门，还对着他发暗火。他好笑安抚着长公主：“殿下。您和陛下的命令于王爷来说是一样的。”

这话稍微有一些大逆不道，但曹彦靖是真那么认为的。

“王爷既然没有打算回来，说明江南的事未定。于大局有碍。等到江南事定，他必会亲自向长公主负荆请罪。”

姜芮冷着脸：“怕就怕到时候他没本事回来。”她希望人定胜天，可天大怒，又岂是他们这等区区一条命可以阻拦的。

她经历上辈子再清楚不过。出身再怎么高贵，其实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就那么一条命而已。

曹彦靖诚恳拱手行礼：“殿下。有您在京城，王爷无论如何都会回来。”

姜芮压下心头的烦躁，叫上空青：“空青，王爷不在府上。顾不上府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本宫要常来，再添点。等他回来了，本宫可是要常来的。”

空青应声：“是。”

曹彦靖额头隐隐有汗。他心中慌张，在接下来的时刻中终于明白，长公主被先帝宠到了什么地步。长公主的库房简直如同藏宝库一般，什么都用。

“这桌上连个瓶都没有？院子里的花要是摘下来你们插哪里？空青，把空置的那些瓷器花瓶，都给本宫往摄政王府上搬一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先来二十个。墙上连一书画都没有？”

曹彦靖：“有有，有王爷笔墨。”

“那就把王爷的笔墨全部给挂上。他肯定不会裱起来。曹彦靖，把那些笔墨交给空青。本宫那儿有一些框不错。”

姜芮从头走到尾，走到自己客房。

客房其实已经布置过，完全按照姜芮在长公主的那些习惯布置的。

但心中窝火的姜芮哪里管，点着这些东西：“全给换了。看看库房里有什么江南新上的，从床上到床边都给布置上。这桌椅没人换过吗？这都是什么木头，换套。我记得父皇在世时，有一套进贡的赐给了本宫，用上。连书桌一并换了。这里再支两个书架。”

曹彦靖愈加惶恐。

姜芮收拾完自己客房，盯上了曹彦靖。

曹彦靖艰难吞咽了一下：“殿下？”

姜芮勾了勾唇角：“摄政王为本宫操劳江南之事，有功劳有苦劳。带路，本宫将他的寝宫也布置一番。”

曹彦靖慌了：“这不妥当吧。”

姜芮呵呵冷笑：“怎么他留在江南就非常妥当？有本事他从江南亲自回来阻拦我。他现在连信都不敢回我，还要别人代笔。”

气到连“本宫”都不用了。

曹彦靖哪不知道盛子恒的脾气。

问题是摄政王并不在京城，而如今京城眼见就是长公主说了算。他哪怕理应拦着长公主，誓死不让长公主去折腾王爷的房间，此时也只能说：“不如稍加修饰，就别大动了。不然王爷回来不习惯，再大动恐怕殿下生气。”

姜芮摆了摆手，示意空青跟上：“要是住不习惯就住我那儿去。我专程在长公主府上给他空出一间房。”

曹彦靖能说什么？

他只能让王爷自求多福，希望王爷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在长公主确实是替他上心，而不要太过计较。

姜芮是第一次踏足盛子恒的房间。

她看着房间内简单质朴的状况，感觉仿佛像是重新回到第一天踏入摄政王府，见到空落落的花园时一般。心情一样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