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一生孤寡，收养了几个没人要的孩子，养在身边，有的被新的家庭收养了，有的被原来的家庭寻了回去，有的身体不好没成年。

她不知道为什么丢了又找回去，是后悔吗？

那她的父母呢，她懵懂的问院长，只记得院长叹气，对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愁眉不展。

最后留在院长身边长大成人的，也只有她。

后来院长去世，他养过的孩子都回来过，她当时算了下，那个被原生家庭带回去的，没来。

后来她从别人口里听说，那个孩子其实不算是孩子，只是那家人为了救家里男孩的工具，是的，那个孩子是女孩。

她还和女孩玩的不错，算是小姐妹，如果女孩还活着，应当和她同岁。

上山的路难走，江玲儿走的磕磕绊绊，鞋子不舒服她干脆脱了鞋子，可这样直接踩在石头上，脚下钻心的疼，可走起来顺当多了，不会歪歪扭扭。

她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到了院长的埋身之所。

如果不是那块她亲自立的大石头，她一定是认不出来的，上面依稀还有模糊的字迹，周围都是杂草，她蹲在地上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把供品一一摆好。

她拿出纸钱烧，烧了两堆灰。

她当年给那个女孩在院长旁边立了衣冠冢。

现在来看望的，自然也是两个人。

她席地而坐，在这片荒草埋没的地方柔声说着这些年，仿佛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如果院长还活着，估计会摸摸她的头，说玲玲这些年辛苦了，我给你包饺子吃。

院长包的饺子可大了，一个要吃三口，才能吃完。

他们当年都是报数量吃饺子，她最多一次吃了七个，还得到了院长的夸奖。

这一趟返程之旅，江玲儿走了一个月，她终于回到了她想回的地方，虽然这里也没有她的家。

她在镇上一户人家借住了一晚，第二天找了个车去了一趟村里。

她照着院长说过的地址一路问了过去，在一座低矮的院落前停下了。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门没锁她索性直接推门而入，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响。

破旧的院子里没人，院子一角放着锅碗瓢盆，还有一堆柴火，只不过都积灰有了蜘蛛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有人住。

地方应该没错，江玲儿喊了声有人吗？也没人应。

说不上是低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她出了这个院子，迎面碰上了一个老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嘴里操持着地方味道浓厚的方言。

江玲儿不会讲，听也听的一懂半懂，好不容易说了半天，老人家好歹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给她指了指左手边的巷子，大概意思那里有她找的人。

她穿过细长长了青苔的小巷，目的地通往场子，一个村里人经常聚集的地方。

一排老年人靠在墙头晒太阳，怎么看怎么可怜。

突然闯入的江玲儿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她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她要找的人。

“你找谁？”旁边房子里突然出来一个女生，看年纪像是女大学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不符合这里的穿衣打扮，更是让江玲儿确信她是城里来的。

“我找张梅。”

江玲儿说了一个名字，院长说这是她母亲的名字。

这个名字一出口，女生愣了下，把目光看向了墙角。

江玲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墙角有一个人背对着她。

那人在大热天穿着发黑还附着一层厚厚腻子的棉衣，头发乱糟糟的，黑白掺杂，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刚刚她看了一圈，以为那是一堆没人要的破烂衣裳。

“你如果是找张梅，那她就是，不过她……有点问题。”

女生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头，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我就是找她。”江玲儿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她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她没病，身体也没缺陷，被丢弃，只是因为她下面有两个弟弟。

“害，我刚来这个村没多久，你说的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老话说得好听，养儿防老，可没到老谁知道防不防呢，两个儿子被惯的每天游手好闲，三十多了还在啃老，还沾了赌博，钱还不上，被人给害了。”

女生有点忌讳般的压低声音和她解释，这个年纪的女生受了教育思想都比较前卫，对重男轻女的思想更是不屑一顾。

“谢谢你啊。”江玲儿诚恳的道了谢。

女生摆摆手又回了屋子。

江玲儿朝角落走去，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这人身上的恶臭味。

她止了步，轻轻叫了声，“张梅？”

这人没动静。

“张梅，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吗？”

一直缩着的人突然动弹了下，转过身吚吚呜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她朝江玲儿扑过来，吓得江玲儿退了几步。

她捡起地上一条虫子，放进了嘴里。

江玲儿皱了皱眉，胃里一阵恶心，从包里拿出来一些面包，她放到了张梅跟前。

张梅连着包装袋撕咬，狼吞虎咽的吃了面包。

然后她眼睛发亮的如同一只饿了许久未进食的饿狼，将江玲儿当作猎物扑了过来。

关键时刻那个女生出来了，一把拉开江玲儿，手里拿着扫把，装模作样的驱赶她，“去去去！”

女生也没真的打人，就是吓吓张梅，然后张梅又缩回了角落，在地上扒拉东西送进嘴里。

“唉，她就是欺软怕硬，疯了也这样，我听村里老人说她年轻时候可强势了呢，在自家院子骂人能传到村头去。”

女生显然把这个当作了笑料，笑嘻嘻的缓解江玲儿惊魂未定的神经，她知道这个张梅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会伤害张梅，但也别指望她对人好。

“你是女村官吗？”江玲儿想到了近几年这个词。

“不是不是，我是在县里，最近在村里了解情况，再过半个月我就走了。”

女生解释了一句拉着江玲儿往回走。

“你是她的女儿吧？”路上女生好奇的问了一句。

江玲儿似乎并不奇怪她知道，点点头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