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冬梅在跟了南义阳三天后，便受不了。

“叔叔，我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大街上耍猴似的。我还是回家看我爸那个工厂能不能进吧。”

她回去后没半个月便来信说，家里给安排了相亲，对方年长五岁，在阳县供销社当售货员，模样老实本分。

双方父母均很满意，已定好婚期，让南乔她们到时务必前去参加婚礼。

与马冬梅不同，苏禾却是越战越勇，各种销售手段不学自会，仿佛与生俱来，两瓣嘴皮子一张一阖，袜子便被哄抢一空。

第五天的时候，她让南义阳多拿几百双袜子，她自己一手举着喇叭，一手哐哐哐敲着铜锣，竟然在中午时分掐着点杀到市文工团门口。

这会儿，大家都刚吃过午饭，一个个正打算回宿舍休息，猛然听到一阵歌声从大门口飘过来。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甜美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

“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众人面面相觑，大中午的谁在门口放广播？

——“李菁唱的？”

——“诺，李菁不是在宿舍楼底下站着吗？”

——“还别说，唱的还蛮好听的，感觉不比李菁差。”

话音未落，门口歌声忽断，蓦地凭空响起一阵紧凑、扣人心弦的铜锣声。

“卖袜子咯！便宜又好看的袜子咯！一双穿十年也不会烂的袜子咯！”

“卖袜子？”这转折多少来得有点突然。

“一双袜子真能穿十年？走走走，去看看。”

“哎，我怎么感觉这声音听上去有点熟啊。”

“是有点，好像在哪听过。”

被好奇心驱使，众人七嘴八舌来到文工团大门口。

入目是一个敲着铜锣载歌载舞的女孩，她脚下摊着凉席，上面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袜子。

再往旁边不远处的梧桐树下，靠着个偌大的麻袋。

那人不是苏禾是谁？

眼见人潮出来，苏禾愈发跳得来劲。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吆喝，苏禾你这是在演出呢还是在卖袜子？”

苏禾把手中的铜锣一丢，立马激动得比划道：

“卖袜子！当然是卖袜子了！比百货大楼便宜五分，买五双便宜六分一双，买十双便宜八分！”

“真的假的，我看看质量。”

“质量你放心，要是跟百货大楼里不一样，我赔你两倍！”

“行，冲你这句话，给我来十双。”

“我也来五双。”

“我拿两双，快过年了，给我来两双红色的。”

“好呢！南叔，收钱啦！”

旁边无人应声。

苏禾疑惑地四下望了望，周围全是文工团的人，身后马路除了偶尔几辆单车穿梭而过，哪里还有半点南义阳的影子。

南义阳被苏禾适才那番又唱又跳又敲锣打鼓的骚操作给整不会了，怕自己给南乔丢脸，早在乌泱泱的人群出来前躲开了……

苏禾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忙笑着说道，“钱给我吧，赵建民你两双红色的，拿着。”

有人随意问了句：“你口中的南叔是谁？”

苏禾一边利索地收钱，一边往人群里扫了眼，徐晚青在，南乔不在，今天应该是去学校上课了。

她小嘴一咧，乐呵呵地回道：“没啥，我一激动瞎喊的。”

往后连着三天，苏禾如法炮制去了学校和菜市场门口，这两个地方，南义阳没躲，退居二线帮着收收钱递递袜子。

苏禾这套还顶管用，几天下来，销售额直接翻了好几番。

南乔让南义阳把多出来的利润算给苏禾，苏禾只拿了其中一半。

“南叔，我这是空手套白狼，没出本金，全拿不合适，咱五五分刚好。”

南乔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自己摆摊还是？”

“我才不摆，一个人摆摊很无聊，还得投本钱。”苏禾将钱收进口袋，眨眨眼说，“我想以后继续跟南叔搭伙，至于赚的钱怎么分，你来定好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吃亏。”

……

就在苏禾把袜子卖得风声水起时，江辰禹那头，还在为缩员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部.队要比文工团复杂很多，且被缩数量庞大，处理不当就会造成隐患。

自打从京城回来后，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归家了。

南乔新买的院子很大，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江爸江妈也搬了进去。

“啊哒啊哒，叫爷爷。”

南乔下班回来便看到这副温馨的画面，两个娃娃睡在摇篮里吐着口水泡泡，咿咿呀呀地叫着，胖乎乎的小脚时不时抬高在半空扑腾一下。

江爸手里摇着拨浪鼓，脸上笑得皱纹丛生，在逗他们喊爷爷。

夜幕之下，炊烟袅袅升起。

南母和江母边说边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桌，看见南乔进来，赶忙招呼道：

“乔乔下班了，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娃娃刚喝了奶粉，正陪你爸玩呢，晚点再喂他们。”

南乔笑应了声，停好自行车后洗了手走过来，轻轻掐了掐女儿的小脸：“爸你先去吃，我来看着。”

江母将盛满饭菜的海碗交到江爸手里，转身去拉南乔：“让你爸边吃边看着就行，你到桌上吃，天冷，饭菜一会儿凉了。”

灯火摇曳间，映得满室欢声笑语。

瞥见南母拿着五个保温饭盒往尼龙袋里装，外面还用厚围巾包裹住，南乔惊讶道：

“妈，你这是干嘛？”

“刚炖好的鹿茸菇土鸭汤，还有几个小菜，”南母笑说，“乔乔，你吃了饭趁热给小江送过去，食堂饭菜没油水，怕他时间长了身体吃不消。

底下两盒是给张司机和李副官的，别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