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诧异了：“你都觉得世界不好了，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去爱它呢？”

罗汉们惊了：“你......你也这样认为吗？”

“不可能吧，我看你三观很正啊。”

“对啊，你和我们又不一样，你怎么也这样觉得呢。”

“估计是骗我们的吧。”

“肯定是，我看他这两天和香客们说的话，思想境界多高啊，哪里像是会觉得不需要爱世界的。”

..........

沈落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看啊。

他们其实也知道什么是三观正，什么是三观不正，也知道是非曲折，能分辨黑白的。

可是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痛苦滋生了仇恨，仇恨带来了怨愤，对世界的怨愤，对同类的怨愤，对所有过得比自己好的人的怨愤。这种怨愤，会摧毁他们的理智，会燃烧掉他们的善念，会让他们如毒蛇一般蛰伏在暗处，对着过路的人吞吐着贪婪的蛇信，企图将他们残忍的吞入腹中。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劝你们什么，如果你们认真听了，就该发现，我也从来没有劝过他们什么，我唯一在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

“也不存在神。”

罗汉们刚要反驳，但是话到了嘴边，仔细一回忆，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劝过别人向善，也没有告诉别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包括对那个自卑的女孩子，他说的也只是“美有千万种”，“不要被别人定义”。

他没有教那个女孩子要怎么去善待他人，也没有告诉她不要对别人抱有恶意，更没有和她说过哪怕一句，让她不要去伤害谁。

他唯一告诉她的就是：让她善待她自己。

沈落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回荡在大殿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没有谁能救下所有人。”

“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至于你说的那些。”沈落看向那个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的罗汉，认真道：“我没办法去告诉你，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做，毕竟我没有穿过你的鞋，去走过你走的路。”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

“如果让我遇到当年的你，那个被父母抛弃，无依无靠的你。我会蹲下身来告诉你，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出生不是你的错，被亲生父母抛弃不是你的错，你被动的来到这个人世间，没有一场灾难是你应该承受的。”

“我会紧紧的牵着你的手，带着你走出去。”

那个罗汉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到意外，再到震惊，一直到最后，迷茫，怅然.......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眉眼深深，神色专注且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讨厌他，但是当听到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就是有那个感觉，他觉得，他没有说谎。

因为他自从进了这个寺庙，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他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有意义吗？”

“这样费心费力的去拉着每一个认识的人。”

“试图去把每一个迷途未返的人拉回来。”

“有意义吗？”

“这样真的能带来什么？”

沈落笑了笑：“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可能对于整个世界而言，一个人变好了，两个人变好了，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但是落到单个人身上的时候，那就是全部的意义了。”

“这个世界没有多好，但是也没有多坏，甚至我们最终都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

说着，他对着罗汉们眨了眨眼，做了一个wink的动作：“能不能改变，总要去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罗汉们愣住了。

正此时，又来了一个香客。

香客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寺庙：“为什么十八罗汉的样子有些奇怪啊。”

眼看着沈落迎了上去，又开始了他新一轮洗脑的过程。

罗汉们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

自从大家来到了这里，好像每一天都是在闹在斗争，要么就是在互相算计互相辱骂。

像这样大家很平静的待在这里一声不吭，也不撕逼，还是头一回。

有罗汉往地上一躺，双手背在后面，看着沈落在那里跟香客交谈甚欢，叹息：“要是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旁边的罗汉笑了一下：“怎么？早点遇到他，你就能改邪归正？”

那个罗汉道：“也不说改邪归正吧，至少，我会知道人生不只这一条路可以走。”

另外一个罗汉叹息：“是啊，要是让我早点遇到他，我多少得叫他一声大哥。”

“你现在也可以叫啊。”

“现在不行，现在老了，比他大太多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其实这么多年，熬到现在，我也挺累的了，有的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这一辈子都在忙些什么，所以有那么几次，选掉漆最严重的罗汉时，我其实想过，不行把我选上吧，把我选上，一切也都结束了。”

有几个罗汉附和道：“我也是。”

“我也是，但是又不甘心，会觉得凭什么是自己，就想着把别人推出去，让别人代我受过。”

“现在想想，反正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了，谁先死谁后死，能有多大的区别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可能是因为怕死？”

“哈哈哈哈或许吧。”

..........

有罗汉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等下，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我怎么看，都看不到他的欲望？”

其他罗汉也发现了：“他来的第一天我就查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我连他内心最恐惧的事情都看不到，别说别的了。”

“我也。”

“奇怪，人怎么会没有欲望呢？”

“就算没有欲望，痛苦呢？痛苦总会有的吧？”

........

可是没有。

不管他们怎么打探，眼前的少年就如同空气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一点欲望都没有吗？”

“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好吧现在我也不信，可能沈落真的就是一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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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罗汉们：我们也很讨厌沈落啊，可是他朝着我们wink呢！！！

阿米尔：不，是对着我的。

克劳斯：不，是对着我的。

阿索斯：不，是对着我的。

观众：那什么，有没有一个可能性，是对着我们的呢？

读者：明明是对着我们的！！！

其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