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是不能扫地、扔垃圾的，院坝里洒落着炮仗燃烧后的红纸。

昨晚半夜飘起了蒙蒙细雨，院坝里一片潮湿。

新年第一天的早餐格外不同。

大碗里装着煮好的汤圆，徐母吩咐每人吃四颗。

大锅里烧着热水，等开了就煮面，筲箕里放着从外面摘回来的豌豆颠，绿油油的。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万籁寂静中，厨房里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出锅了。

混合着猪油的香味、辣椒的香味，吃下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徐知渝很是喜欢这种感觉。

初一是不用走亲戚的，因为下雨也没法串门，一家人干脆就坐在一起聊天。

到了下午，雨还是不见停。

徐母有些忧愁，“明天这路怕是不好走了。”

这个时候徐知渝还没有意识到初二会发生些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就被叫醒。

“快起来了，今天去外婆家，路不好走，早点出发！”

今天的早餐就只是普通粽子了，徐母拿出走亲戚的鸡蛋、白糖，催促几人，“你们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

早上九点左右，一家人就出发往另一个镇子的外婆家走去。

一家人都换上了徐知渝给做的新衣服。

只是下了几乎一天的道路实在泥泞，不止是鞋脏兮兮的，连裤腿上都是泥巴，这让徐知晚都不太开心。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新鞋子，弄得这么脏…

外婆家住在观胜镇，走路过去大概要四十分钟左右，再加上路不好走，等他们一家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左右。

外婆如今已经是接近七十的高龄，和舅舅刘爱国一家住在一起。

此时舅妈已经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表哥刘海正在灶下烧火，表嫂在一旁打着下手。

表姐刘燕在外面洗着中午用的碗。

“是不是路不好走？”舅妈切着煮好的腊肉，笑着问进来打下手的徐母。

“稀的很，一走就滑，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徐知晚很喜欢舅妈，此刻围到厨房，指着腊排开口，“舅妈，我想啃这个。”

“好。”舅妈拿菜刀把那块排骨切下来，“吃吧。”

“外婆，”徐知渝手上是一个叠的整齐的衣服，“这是给你做的衣服。”

老太太耳朵已经不太好，她重复两遍对方才听明白，“好，知渝有本事了。”

这一笑，就能看出对方牙齿已经掉落几个，很是稀松。

徐知渝看的唏嘘。

表姐刘燕已经洗好碗，此刻擦了擦满是水渍、冻的通红的手，“你现在还会做衣服啊？”

徐知渝眼也不眨，张开就来，“嗯，去外面学的。”

舅妈走到外面刚好听到，一下笑起来，“那好啊，现在知渝有了手艺，不如就在镇上支个摊，到时候缝缝补补的、再做点衣服，那也不错。”

“我也是这样说的呢，”厨房里的徐母听见，高声加入聊天，“让她去相亲也不去，也不知道咋想的。”

隔着一间屋子坐的几个女孩相视对看一眼，眼底都有些无奈。

徐知渝没有回答，反正说什么她也不去相亲。

中午的饭菜依旧很是丰富。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各种走亲戚之间度过。

徐知渝感到疲惫，不仅仅是因为道路难行。

更是因为每天早出晚归，然后跟那些她其实不熟的人打交道，这是在让人身心疲累。

还有每天几乎一模一样的菜。

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几天，那都不怎么吃得下。

双目无神的坐在凳子上，她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提前离开。

“姐，唉声叹气的干嘛？”徐知晚抬着小板凳挨着她坐下。

“我叹气了吗？”

“叹了！”徐知彦在一边补充。

“这要哪天才能走完亲戚啊？”徐知渝真的不想再这样过了。

每天早晚都是接近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到了就是聊天、吃午饭…接着是难熬的漫长下午，接着又是吃晚饭。

着实有一些颓废。

“再有个两三天就走完了吧。”徐知晚算了算，“还有两个姑婆家走了就没了。”

“我明天可以不去吗？”

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徐母正好从外面进来，听见这一句有些不满，“你要是不去，你姑婆还以为你不待见她呢！”

“这走亲戚多好，每天就是坐着等吃饭，又不用你煮。”

刚从外面串门回来，她也冷得很，伸出手在火上面烤了烤才感觉好一些。

“刚才到你二婶家去，她说村上的人都在议论张磊家。”

“说什么？”

徐知彦急忙开口问，倒显得比徐知渝更加感兴趣。

“还不是那天下午他妈来闹的事，大家都说他们不地道。”

“本来就是，姐对他那么好。”徐知晚手里拿着火钳，往火堆里添了一点柴。

“就是，这种人就是白眼狼。”徐知彦也愤恨的骂道。

“你们两个以后争取比张磊更有出息，给你姐长脸。”徐母趁此机会叮嘱两个孩子。

“知渝，你就留在家里咋样？”

又来了！

最近只要聊天，必然会牵扯到这个话题。

“你舅妈之前说的也不错，你就在家支个摊，女孩子，跑那么远做什么！”

徐母一看对方不搭话，就知道这还是不愿意留在家里，“难不成说，你在南市有对象了？”

徐知渝听的一头黑线，这都什么呀…

无奈开口，“妈，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在外面闯荡闯荡。”

徐母一辈子都窝在小地方，觉得女孩子既然不读书，那就该是嫁人的，“闯什么！家里有什么不好的吗？！”

看她这副要发火的征兆，徐知渝干脆闭上嘴，不再交谈。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那么远，家里人难道不担心你吗？啊？”

徐母说话声音很大，惊醒了在房里休息的徐父。

“又吵什么呢？大晚上的。”

“还能是什么，还不是她要出去！”

“去就去，这有什么！”

徐父实在不理解，这咋每天都为了这个事吵。

“好，你们都向着她！这个家里就我一个外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