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这两日他们家家户户都还没来得及烧炕呢。

几个村子原村民们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各家一对话，竟是家家如此。

如此一来，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肯定是凌仙宗的仙人们在建城的时候还给他们的屋子施加了能保暖的法术！

至于为什么不是整个秀水城都变暖呢？百姓们也没有这个疑问。

这还用问吗？仙人施法肯定得耗费法力，能管整个城的屋里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站在城中宽阔平整的街道上，他们还是感觉今年似乎比往年这个时候都暖和许多。

今年大年三十，各家当家人都早早拾掇出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

如今日子是一年过得比一年好了，百姓饭桌上的年夜饭也一年比一年好，不光是肉多了，种类多了，大家还有多余的心思捯饬各种佐料香料，追求起色香味俱全。

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着肉、靠着没什么调味的大白肉补充油水的日子回想起来似乎就在昨日，又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每当这种时候，难得闲下来的长辈们便会坐在饭桌前对着下方的小辈们感慨，跟他们念叨以前的生活，不期望他们能多懂，却也希望他们心里能记着些凌仙宗的好。

平头百姓说不出什么大仁大义，他们却最懂过日子的艰辛。

仙不仙人其实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对他们好会惦记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仙人不一样。

年夜饭之后，吃饱喝足的人们美滋滋出门溜达消食。

如今的秀水城便是晚上也灯火通明，比之前的秀水村要更为明亮，每隔二十步便是两盏街灯。

不论长辈还是孩童，出门兜里都揣着不少糖果糕饼，逢人便散些出去，分享即将迎接新一年的喜悦。

有那之前移居来此的大户人家也会让家中仆从拖着几筐铜钱在家门附近的路口，用红纸包了派发给路上提着柚子皮和蜡烛做的小灯笼嬉闹的孩童，然后得到孩童们欢天喜地的道贺。

在落脚处打坐的寻芳尊者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打算再琢磨琢磨之后他们宗门若是在秀水城开店的细节，神识习惯性往周围一扫。

虽然进入秀水城中的他们不能随意施法，但神识还是可以正常展开，只是城中许多地方神识无法探入其中。

不过他们宗门的落脚处就是城中的客栈，这里却是没什么限制，他也能在自己的房中设置隔绝阵法。

他也试过，带有攻击性的阵法设置不了。

看来这个秀水城在杜绝修士斗法一事上还很认真。

原本神识只是随意一扫，寻芳尊者以为外头不过跟这两日他观察的一样，就是些凡人的日常生活活动，却发现本该在夜色渐浓的这个时候已经趋于平静的街道却不似往日，反而热闹得不行。

夜色正浓，城中各大街头忽然都出现了数百个花灯组成的灯阵。

灯阵中心还燃起了高高的篝火，将天都染得墨红交错。

城中的百姓们全都聚集在各个街道的灯阵周围，欣赏赞叹着、欢呼着。

许多外来修士见状，心底都在感叹这些村民见得少，这灯阵虽是比凡人的豪华了不少，但在他们这些凡人界中的高阶修士眼里也就那样。

要做到轻而易举，只是他们并不会花费灵力去做这些事就是了。

也有少数外来修士混入人群之中，真心地想要凑一凑这百姓们朴实的热闹。

忽然间，那巨大的灯阵缓缓动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灯徐徐升起飞到了夜空之中。

它们不停地变换着各种阵型，拼成了各式各样的图案。

有祥云，有五蝠，有百花，有梅兰菊竹……

篝火还在原地热烈地燃烧着。

最里面的人们不知何时忽然开始牵着手围着篝火喊起了简单的口号，跳起了最简单的舞。

这样的氛围很快就朝着外圈的人群一层层传递开来，篝火成了中心，无论男女老幼，人们一层层牵着手吆喝着转圈舞动起来。

当所有人都在灯阵的闪耀下舞动欢呼，中心的篝火像是被这股热情加持般轰然壮大，高耸的火苗直指夜空，蓬勃热烈。

直至子时正，在各个街口空中的灯阵变换了许多吉祥的图案之后，竟又升高了许多，与其他街口的灯阵汇合在秀水城的正上空，一起拼成了“新年快乐”四个字。

四个大字在高空明亮夺目，灯火变幻。

这四个字，便是目不识丁的原各村村民也都认识，因为临近年关时就有凌仙书院的弟子们到周围的各个村子派发红符，告诉他们字与释义，那红符上写的，便是这四个字。

下一刻，四个大字砰然炸开，每一盏灯都炸成了一朵绚烂的烟火，将整个秀水城上空都染成了七彩的白昼。

这一瞬，就连那些从旁观望的外来修士们也忽然觉得，这秀水城该是大地上最耀眼的明珠。

舞动的人们渐渐停下转动的步伐，仰望着璀璨的夜空，与周围的人一同欢呼，一同庆贺，不论亲疏远近，大家互相恭贺着“新年快乐”。

没有太多修饰，这四个字便是最简单最朴实的祝贺，对别人，也对自己。

……

外来的修士们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或有疑惑，有不解，有意外，可在这个时候，这些统统都被心底隐隐升起的向往所覆盖了。

这份质朴简单的快乐，他们好像的确很久没有得到了。

是多久呢？

不记得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生活只剩下了对修为提升的向往，他们开始不屑于凡人那些简单的生活，他们开始摒弃许多凡人的生活习性，他们以与凡人有别而满足。

渐渐地，他们在与寿命赛跑着追逐修为的过程中，似乎，把快乐丢掉了。

只剩下了急切与焦虑。

急着修为提升的速度，忧着缺少修炼的资源。

其实……

偶尔这样什么都不想地热闹一下，高兴一下，似乎也不错……？

这群凡人明明寿数短暂，这一瞬间却好像过得比他们修仙之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