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离颈子被粗布硌得难受，只有宋乘是软的。

他抱着宋乘便要舒服些，全然不顾宋乘的局促。而且经过了这些时日，不靠着宋乘睡觉他总辗转难眠。

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宋乘身子比以往更烫些。抱着更舒服了。

“那个……狐仙大人，您抱归抱，能不能别揉我腰。”

“揉不得？”

“不是……”宋乘迟疑一下，道：“大人想做什么，我自然是不敢阻拦。”

“不敢拦就受着，要么就和我打一架，赢了就听你的。用拳头说话。”

宋乘心里认输，这狐妖实在蛮横。

迭离指腹摩挲着宋乘的腰，像是觉得还是不舒服，又贪心地将一条腿搭上宋乘身上，直引得宋乘浑身火焚一般不自在。这不自在一直持续到迭离睡熟了变回狐狸才得以松口气。

虽然被吸点阳气，但好像也无大碍。

次日迭离恢复原身，狐狸眼睛睁大了看着他更衣，又让他脸颊红了一片。

先前狐狸盯着他瞧，已感觉不适。如今得知狐狸能变成人，这狐狸窥视的行为总让他不自在。

宋乘背过身咬着牙穿好了衣服，回头看到狐狸还在看。

迭离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就心里快意，这厮看他那么多次，揉他那么多次，他非要看回本、揉回本来。

宋乘写字时也目光稍稍一转，也能看到狐狸审视一样的视线，像要把他身上戳个洞。

宋乘喉结一滚，偏过头蘸墨写字。

“来找我十六弟。”

不速之客来临。

宋乘远远听见声音，搁了笔将书案上的东西再锁回箱子。又将狐狸抱到床角藏好。

宋乘动作极快，一切做完，正巧门就被踹开。

门直接裂成了两半，抬脚的男人拍拍靴子，冷嘲热讽道：“哟，十六弟这门不禁踹，九哥给你踹坏了，不会生气吧？先前派了人来请，请不动你。爹让我亲自来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能请咱们十六郎回府一叙了吧？”

“九哥，你们做的烂账没法向宋老爷交待，如今倒想起我。我与宋老爷多年未见，他怕是看见了我也认不出有我这么个儿子的，你们的算盘，免不了落空的。”

“那岂会？”宋九踱步进来，随手摸了一下椅子，拍拍手嫌脏，还是没坐。

宋九道：“当日你威风的很，领着爹的妾室尸体出了门，难忘的很呐，爹他的心里挂念着你呢。”

宋乘从容道：“他老人家劳累了，不必挂念着我的。”

宋九旁若无人地审视着宋乘的屋子，大步跨着，没走几步就将宋乘道屋子丈量完毕。

宋九道：“啧，你这屋子，也就你住的下去。”

宋乘笑而不语。

宋九视线落在宋乘身上说道：“十六弟方才在做什么呢？不写你那破书了？”

“写累了，总要歇一歇。”

“怎么，不乐意给九哥看啊？”

“野猪吃不了细糠，我那破书入不了九哥的眼。”

宋九笑容微滞，“胆肥啊，拐弯抹角骂你九哥？”

宋乘皮笑肉不笑，“怎会呢。”

“你那些书，写了有个什么用？挣几个钱？九哥给你烧了也是为的你好，免得费心于此，荒废了时光。莫不是记恨九哥打了你？好说，都是明白人，你跟爹认认罪，就说那账是你记的。九哥给你钱，修门。将先前打你那份一并赔了。”

“赔不敢要九哥的，九哥若是不来，我也没必要修门不是吗。”

宋九道：“不欢迎九哥啊？”

“怎么可能。”宋乘接道：“怎么可能欢迎呢。九哥打着宋老爷的旗号来找我，也不怕宋老爷知道。”

“一口一个宋老爷，真是恩断义绝了？是了，跟你九哥装什么阴森森的白骨？直来直去才是真。”宋九朝外头招招手，家仆蜂拥而入，将宋乘拽到了门外。

宋九笑道：“如何？”

“九哥明知骗不过宋老爷，又为何非要一试。”

“骗不骗得过，总要试试。你若不应……你娘那块坟地，我觉得用来筑个院子正好。”

宋乘面色微变，“死人埋骨之地，九哥也住的下去？”

“有理，那就扎篱笆围成圈，养几只鸡鸭。十六弟觉得如何。咦，干嘛这副神情，我这不是正跟你商量着嘛。”

宋乘叹了声气，像是妥协，留神问了一句：“那我总能回来吧？”

“认了错，顶了罚。只要爹不撤我手底下的铺子，九哥给你三箱银子，你下辈子都花不完。”

宋乘重复问道：“我还能回来吧？”

“随你。”宋九不耐烦道：“有银子了还惦记你这破书破屋。”

“多久能回来？”宋乘惦记着的是给狐狸做饭吃。

他一走，抓的野鸡就没人喂养了。

狐狸晚上才能变成人形，看那样子也不像会做饭的，生肉他嘴挑也不吃。

“你烦不烦？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那我收一下花椒。”宋乘转头朝着他编织的小簸箕去，里面散满了红花椒，正摊开受着阳光。

“拖什么时间！”宋九快步过去抬手将簸箕一掀，而后朝着宋乘胸口就是一脚，随后转头对着家仆道：“带走！”

家仆正要上前，却猛地被一根棍子掀翻了出去。

面前一位披衣散带，散着一头黑发的男子握着抵着门的粗棍，朝着众人乱扫一通。

扫得他们节节后退。

家丁反应过来，挥拳上去。这棍扫得凌乱却又有章法，敲得他们头晕目眩找不着北。

不过一瞬，个个身上都挨了数棍，打得浑身疼。急跑回宋九旁边告道：“不知是什么棍法……”

宋九顾虑着也不得不后退两步，让出宋乘旁边的位置。

迭离将宋乘一把拽回，握紧了棍子杵在地上，对着宋九等人喝道：“滚！”

“十六弟，你这家里养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是怎么回事？莫非当真……”

迭离一挥棍，“滚！滚你娘的！再不滚老子杀了你。”

宋九被这吼声震了耳朵，吓得腿一软，后退道：“还是个疯子。”

“滚！别他娘的回来碍眼！”迭离作势要扬棍子，给宋九吓得跑了。

若是个正常人宋九倒不怕，打手又不是他，但他见此人疯狗一样乱咬人，生怕此人不管不顾冲向自己。带来的家丁人手也不够，便打定主意先撤。

迭离赶完了人，攥紧棍子，喘着粗气，勉强支着身子。目光低垂，落在散了一地的红花椒上。

宋乘连忙搀扶着迭离进屋，“仙君怎么在白日变成人形？”

迭离刚使了力，说不出话，他用法术变作的黑发霎时恢复白色。

进了屋后，迭离便朝着地下一倒，宋乘手快，扶住了人。

迭离也瞬间变回了狐狸身，衣服散在一边，狐狸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表示难受。

宋乘赶紧连着衣服一起抱着他，抚摸着背脊安慰。

宋乘知道他白日变作人形已是吃力，还化了黑发，又使了好一会的力。此时必然虚弱至极。

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抚，先前也就变过那几次就睡到了凌晨，这一回显然更加严重。

“狐仙大人……你怎么样？”

狐狸额头皱成了“川”，双眼紧闭着，不停地哼唧着扒宋乘的手。

“我其实能解决的，仙君……你没必要那样。”

狐狸闻言哼得更加重，“老子都这样了你还说！”

宋乘听出了呜咽声里的斥责意味，奉承道：“……多亏了大人。”

狐狸神情稍稍松了一些，片刻后又开始浑身发抖，爪子在宋乘衣服上挠来挠去，挠出了好几道抓痕。

“呜……”

宋乘自认为提出了一个十分可靠的建议，“狐仙大人，您吸我阳气吧。”

狐狸攥着宋乘衣襟不放，欲言又止。

他哪知道会疼成这般，好像身体又要像之前将裂不裂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好，硬生生忍着。

宋乘就这么一直抱着他，期间想去生火烤些肉。

可是他一要起身，迭离就猛地一拽衣襟。

这弄得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入夜。

这回比往常恢复的时间迟了一个时辰。

迭离一缓和，就迫不及待地变回人身。

“你娘的坟在哪？带我去！”迭离变做人身依然拽着宋乘衣襟。

“现在吗？是不是太急了，你的身体……”

“老子没事！”迭离撑着宋乘肩要起身，腿一软又险些栽倒在地。

“狐仙大人！”

迭离变回狐狸，一溜子溜进宋乘衣服里，探出个头，朝门口一指，然后两颗眼珠子望着宋乘。

宋乘明白他的意思，顺手带着那根杵门棍出了门。

到了坟地。

宋乘挑的是块好地，周遭都没有别的坟，也没压魂的东西。

迭离跳了下来，回头看了宋乘一眼，宋乘明白什么意思，这是要变人身穿衣服了，他赶快背过身。

宋乘心里担忧着，感觉到周围冷气从地下冒出来，钻心刺骨的凉。冷得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随着一缕又一缕的青烟从地里冒出来，一缕烟攀上了他的靴子，他愣了愣，颤声道：“狐……”

“闭嘴！”

宋乘立刻闭嘴。

“累死了，宋乖，转回来。”

宋乘疑惑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身后人就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