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渊睁眼，自冰棺中起身。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他感受到了这具身体内所蕴藏的，近乎于无限的力量。

“……”闻犽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真瞧见死了两千年的先祖睁眼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惊掉了下巴。

起猛了，瞧见诈尸了。

程临渊弯腰拎起小土狗，垂眸在它背上轻抚一下。

它睁开眼，黝黑的瞳孔里尽是懵懂，只是循着本能亲昵地蹭了过来。

又摸一下，程临渊将小土狗塞闻犽怀里，模样温和道：“我崽崽就拜托你了。”

闻犽双手捧着，“那您……？”

程临渊眼睛弯了弯，“我去接它爹。”

*

程临渊只跨一步，就来到了结界之内。

此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湮灭和虚无。

只剩下那人呆坐在中央的背影，一动不动，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这般姿势。

“沈怀烛。”程临渊开口唤他。

黑沉虚无的瞳孔足足两秒后才逐渐聚起点点光，沈怀烛动作僵硬转身。

在瞧见身后安好的人后，他怀里的已经失去生息的青年瞬间崩散成虚无。

沈怀烛眼中迷茫一点点散去，变回熟悉的温和坚定。

他站起身，朝程临渊伸手，唇角放松，语气轻柔，“平安，我见到真正的你了。”

程临渊一步步走到近前，“可好看？”

“自然。”沈怀烛答得很快。

青年朝他款款走来，虚无随着他的脚步渐渐褪去，世界开始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当这人站定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容时，沈怀烛心里空缺的地方好似终于填补完整了。

系统稚嫩的童音充满了小心翼翼。

【救赎值+99，当前救赎值100/100】

【恭喜您完成任务！】

【任务积分奖励：】

【请注意，您即将脱离这个世界……】

程临渊同沈怀烛对视一瞬。

然后垂眸随手在自己小腹抓握一下，一团柔和光圈出现在手中，接着随他心意变成了个胖乎乎的纯白小人儿。

小人儿仅凭动作就能轻易将它的崩溃和生无可恋展现得淋漓尽致，几乎是以头抢地了，“呜呜，大人，我只是按照预定的程序行事……”

“而且我真的不知道是您……”

它想起自己曾在程临渊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苏献、江厌和沈怀烛绝对不会是一个人，除非他是主神大人！

谁能想到他们还真就是一个人，还真就是主神大人！

它觉得两眼一黑，系统生涯再没了指望，指定得回炉重造了。

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它一个单纯善良又初出茅庐的系统……

不过这可是主神大人和神使大人啊……

而且是谈恋爱诶……

思及此，它又开始一脸兴奋加痴汉地瞧了程临渊又去看沈怀烛，觉得就算是立刻回炉都觉得不枉此生。

毕竟多少系统干了几千上万年活儿，连面儿都不曾有幸见到过，而它竟然能近距离围观主们谈恋爱！

这辈子，值了！

“……”程临渊好笑地看了这一场精彩纷呈的独角戏。

他伸手在圆乎乎的纯白小人儿脸蛋上戳了一下，语气带笑，“冷静点儿，统儿。”

小人儿动作顿住，身体渐渐变成粉红，显出羞涩的模样，“……好，好的。”

沈怀烛见程临渊对别人笑这么温柔，周身往外冒冷气，伸手将小人儿拎到自己面前，“离他远点。”

“嘤。”系统委屈，并且瑟瑟发抖，“可是我们得走了……”

沈怀烛瞳色微沉，显出不悦的模样，随意寻了个方向被这小人儿给扔了出去。

下一瞬小人儿又被稳稳提住。

系统惊魂未定，它歪着脑袋去看。

——主神大人？！

下一瞬，它已经回到了主神空间。

沈怀烛眯着眼睛看突然出现的男人，如迷雾般的过去终于彻底明晰。

自己仅仅只是面前这个主神的一部分，是为了让平安爱上他而剖出一个分身。

他忽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毫不留情点评道：“懦夫。”

“你现在出来做什么？坐享其成？”

对面的端虚还没什么反应，程临渊先忍不住手一抖。

他下意识张嘴，又闭上，最后默默后退一步，任由两位battle。

端虚语气平静，“你亦是我。”

沈怀烛反手拉住往后退的程临渊，语气如出一辙的平淡且笃定，“可平安现在爱的是我，而不是你。”

“……”程临渊硬着头皮对上端虚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张口却词穷。

毕竟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事实。

他对于主神大人，是完完全全的敬重和虔诚，一想到要跟主神的本体谈恋爱，亲吻，甚至做爱……他都恨不得直接宰了自己这个妄图渎神的大不敬之人！

他想逃避，偏偏沈怀烛丝毫不放，步步紧逼，身体朝他压了过来。

腰被收紧，下颌被卡住抬起，旋即是沈怀烛蓦地贴近放大的脸孔。

唇舌交缠。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又好似和以前完全不同。

特别是当他的视线越过沈怀烛的耳侧，和端虚对视上后，程临渊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所有的所有都无所遁形。

当他清清楚楚地瞧见端虚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的瞬间，程临渊身体忽地一颤，然后用力将揽着他亲吻的沈怀烛推了出去。

心乱如麻。

沈怀烛被骤然推开也不生气，只是伸手将程临渊唇边的津液轻轻抹去，“平安，你想要谁？”

他对忽然愣住的程临渊轻柔开口，“要我还是他？”说着他点向不远处的端虚。

“……或者其他人？”

程临渊不假思索给出答案，“我不会选的，也选不出来。”

他拧着眉撇一眼沈怀烛，“再说，就算我选了，你们会轻易放弃吗？”

沈怀烛看着他笑，“当然不会，如果你不选我，我就杀了你选的人，让你只能选我。”

“我想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程临渊头疼且无语。

那你问我作甚？！

他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你们的想法我管不着，但我不会给你们自相残杀的机会，我会让你们心甘情愿地融合在一起的。”

他暂时没管沈怀烛听后微笑的表情，而是一步步走近到端虚近前。

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喊的名字，“端虚。”

祂的神色随着称呼缓和些许，垂眸过来的目光一如过去数亿万年。

祂开口回：“临渊。”

程临渊鼓足勇气，“端虚，我想试着爱你，可以吗？”

祂黑沉的眸子微动，“为了他们？”

程临渊如实回答：“为了他们，因为只有有你在我才能让他们融合。”

“也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或许不是不爱你，而是不敢。”

“所以我想试试，想试试……”说到这里，他忽地卡壳一下，脑子里倏忽冒出的单词就从说了出来，“……玷污你。”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程临渊又羞又愧，肩膀都往下压。

他都跟主神说了些什么啊……

端虚却唇角轻勾，倾身过来。

柔软触及额头。

低沉叹息似乎越过了亘古悠长的时光，终于落下，“临渊，我等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