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程临渊脚步如同灌铅。

而就在这短短凝固般的数息时间内，他又清楚地瞧见了好几只手彻底停下了微弱的挣扎。

他们死了，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了。

这一刻，程临渊内心清清楚楚地有杀意翻腾。

沈怀烛也不遑多让。

修行数载，心性虽称不上悲天悯人，但做的也都是辟除妖邪之事，否则他也不会愿意以身为笼，镇压“邪祟”。

而如今应绝所做之事，惨绝人寰，自然也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沈怀烛眉眼更沉，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捏诀。

动作从滞涩逐渐熟练，最后竟是隐隐引起大道波动。

*

而与此同时，剑宗禁地深处，一柄被八条粗壮铁链禁锢于数万枯骨之上的长剑开始猛烈颤抖，发出阵阵咆哮声。

铁链抖动哀鸣的同时，激起空间内数千里的震荡！

剑宗里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山海剑异动！”

“是那位现世了！！”

“快!快通知掌门！”

*

“虽然本尊倒是也很想见识下沈剑君的剑法，看看是否也是世人过誉，不过本尊还是劝沈剑君别轻举妄动为好，不然……”

应绝一挥手，画面转动，变成了俯视铁牢的视角。

只见空中悬挂的铁牢之下，无数妖邪虎视眈眈，擦着口水，等着饱餐一顿。

都是些最低级的妖兽，会在“邪祟”的威压下轻易魂飞魄散的那种。

但问题是不在一个空间内，空有威压无处使。

除非释放更多力量，而到时候若是失控，则更是生灵涂炭。

“只要本尊心念一动，这群人可就成了盘中餐腹中食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是沈剑尊你的剑快，还是本尊手下进食的速度快。”

应绝笑得猖狂，特别是在瞧见沈怀烛捏剑诀的手蓦地顿住时，更是直接讥笑怒骂。

“恶心！虚伪！”

“你身负世间至邪之物，互相融合吞噬了大半，早已非人了，做甚还表现出一副心怀苍生，替天行道的虚假模样！”

“就算你救了这些人，你觉得他们会感谢你？”

“到时候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不是拿你当异类当妖邪！”

“到时候你非人非妖非邪，什么都不是，这天底下，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程临渊听得眉头拧得死紧，但不得不承认应绝说的是难以辩驳的事实。

尽管他仍相信的人性的善，但在历经过丧尸位面的残酷之后，他同样清楚人性也是恶的。

人性的恶意，深不可测，也足以摧枯拉朽。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终于眉头微扬，张嘴就要反驳，垂在身侧的手指就被轻轻勾动一下。

程临渊转头看过去，却见沈怀烛表情沉静，没有一丝低落愤怒等负面情绪，反而是带着清浅温柔的笑意。

相视轻笑一声，无需多言。

程临渊：我愿意做你的归处。

沈怀烛：只要你在，我便有了归处。

两人平静以对的态度到是显得情绪激动的应绝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见沈怀烛没有被影响到，程临渊回身对应绝开门见山，“如何才能放过那群人？你们想要什么？”

“希望你们的回答是经过谨慎考虑过的，毕竟人我们想救，并且能救就会尽力救，但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更加不可能让‘邪祟’有机会现世。”

“另外，你觉得你们犯下这种惨案之后，那些正道门派会放过你们吗？不夜城虽然实力不俗，但真的能保证阁下全身而退吗？”

“伶牙俐齿。”应绝眼神看程临渊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真切的欣赏和兴趣，“本尊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程临渊飞速瞄一眼沈怀烛的脸色，见他脸色微变，但情绪总归没有太大起伏，这才放下心来，沉声喝道，“少废话，要求！”

“一场赌，如何？”开口的是一直没说话的归斜。

“一场美梦，或者噩梦，只要你能在一个时辰内清醒过来，就算你赢，到时候那群人归你们处理。”

“若是不能，那大人今后加入不夜城，如何？”

他紧紧盯着的对象是程临渊，明显是要程临渊入局。

“不行。”沈怀烛第一时间拒绝。

他不能忍受平安涉险或受伤，分毫都不能！

程临渊倒是考虑得更多，他问：“只是梦境？会有危险吗？”

归斜站得笔直，白皙胜雪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梦魇，若是寻常人，我可以让他在梦里永远醒不过来，或者直接诱导他直接把自己肠子剖出来……”

他剩下的话在沈怀烛的沉沉逼视下吞咽下去，只言简意赅，“……而大人可以随时杀了我，到时候你自然无事。”

程临渊转头看沈怀烛，“是真的吗？”

沈怀烛沉默。

程临渊拉他的手晃了晃，“说真话，我信你，信你能护我周全。”

他唇角上扬，弯起眉眼，笑得有些意气风发，“所以你也要信我，信我能平安回来。”

“你应当也觉察到了，我并不是普通凡人，有自保手段的。”

总归身上还背着系统这个外挂，据说连挂了都能换一具身体，赌这一场又如何？

若是什么都干不了，只躲在沈怀烛身后看他拼命，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是真的。”沈怀烛这才开口。

程临渊弯了弯眼睛，“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下救了人一起回去。”

沈怀烛：“……嗯。”

他的眉头蹙得前所未有的紧，眸光深沉，盛满忧虑。

“出息。”程临渊轻笑一声，踮脚在他眉头重重“吧唧”一口，“别皱眉了，都说了我喜欢俊的。”

沈怀烛吓得当场舒展了眉头，眸光哀怨。

“哈哈，骗你的，你怎么都俊，最俊！”程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转身面对归斜，“在此之前，先对天道发誓，免得赖账。”

发过誓之后，他入了梦。

沈怀烛盘膝而坐，以最轻柔的动作将人抱入了怀里。

*

程临渊先前无暇去设想自己的梦境里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只是打定主意无论瞧见什么，都要迅速离开，脱离梦境。

可当他毫无准备地站在熟悉的房门口，望着昏暗角落里枯瘦如柴，眼神死寂的少年时，脚下就像突兀生了根，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阿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