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程临渊又朝窗外看过去。

近处的丧尸已经在楼下那片血泊附近聚集，它们互相厮打争相将地上血液和碎掉的内脏吞入腹中……

而再远处的地平线，又有数量不少的丧尸朝这边游荡而来。

估计这栋楼快要被包围了。

程临渊拧起眉，开始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带着江厌全身而退。

就在他眉头越拧越紧的时候，他敏锐听到了门外一道极浅的呼吸声。

江厌要醒了！

程临渊快沉郁到谷底的情绪终于有了回暖的预兆，脚步自然加快。

他在少年面前蹲下，看少年惨白如纸的脸上渐渐被点染出了一丝健康的暖色调，再是长而翘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

少年睁开了眼，那双黑沉的眸子幽暗深邃，让程临渊想起了任何光线都无法照射入的深海。

随后，那双眸子聚焦在了自己脸上，再轻轻眨了两下，忽地就散去了所有的冰冷和无机质，带上了浅淡而明亮的笑意，像是两颗品质极佳的黑色宝石，让人挪不开眼。

“怎么我死了一次的功夫，程哥就背着我出去偷吃去啦？”江厌语气带着些做作的怨怼和调笑，同时伸手，在程临渊下颌上轻轻一抹，将沾在指尖上的艳红血迹当做“罪证”杵到了程临渊的眼前。

他自己也凑上前去，鼻尖轻嗅，随即眉眼微皱，显出明显的嫌弃模样，“这血真丑，一闻就知道是属于一个又老又丑的家伙。”

最后，又撩起眼皮眼含戏谑地瞧过来，“程哥你真没品味，放着我这个顶级大餐不吃，出去打野食！”

“……”程临渊没想到这人一醒来就满嘴跑火车，一颗酝酿满了欢欣和柔情的心脏迅速回归平静，朝少年伸手，“走吧，大餐，去看看程哥给你打的野食。”

“起不来，你背我。”江厌神情坦然地张开手。

“行，上来吧。”程临渊自然依他，背过身去。

江厌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你背上好多伤……怎么没自己痊愈？”

程临渊这才想起先前自己在楼下为了护住江厌不受第二次伤害，后背被炸开的石块割伤，随口回答道：“可能是比较慢，没事儿，又不疼。”

他不合时宜地想，自己这具身体可真是包容万象，又是子弹，又是石子……以后不会还要容纳些更奇怪的东西吧？

话说这具身体是否会自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得找个时间问问系统。

程临渊这边丝毫不在意，倒是江厌蹙起眉头，伸出指尖点在了程临渊豁开了深浅大小不一的后背肌肤上，顺着最深最长的一道横贯伤口的边缘滑过……

他还记得这张背，应当是宽阔结实、光滑细腻的，如同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段丝绸。

可现在，丝绸被利器划破了！

持刀的人还不是自己！

他心里忽地生出很多不爽，黑沉眼眸幽暗些许。

“嗯？怎么了？”撒娇求背的人久久未动，程临渊疑惑出声，转头去看。

“没事儿。”江厌闷闷回话，动作利落地拉着程临渊站起身，朝前大跨步，半点儿没有之前“娇弱无力，没有人抱就动不了”的模样，“咱们走吧。”

程临渊不知道这小孩怎么情绪转换得这么快，最终嘀咕一句“青春期”便也不再多想，跟着走进门。

*

江厌视线扫过屋内一片狼藉，目光依次在几张熟悉的面孔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冰冷愤怒瞪过来的毁容男身上，他缓缓提步走近，蹲下身，取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料。

他唇角勾起，换了一张笑脸，“王叔，几天不见，变化挺大啊？”

他声音慢悠悠的，语尾上扬，像是在念诵一首能令人心情愉悦的诗歌，“脸烂了大半，身上到处中枪，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死，看样子是回不去了，真替你那可爱的女儿感到伤心……”

“或许我应该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到时候送给小朋友留作纪念……如何？喜欢这个主意吗？”

王恒胸口猛地起伏几下，惊怒的情绪终于带上了几分恐惧和悲痛，他最终却只从胸腔逼出了几个字眼，“……一切为人类存续！”

江厌夸张地抚掌几下，“真是伟大的口号，我都被感动到了！”

他话锋一转，丝毫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嘲弄和嗤笑，“呵，明明只是一群懦夫！”

“分明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变丧尸、断腿、以及最为凄惨的这位，被自己所信任的队友开枪射死……”

“还为了人类的存续？我确信，人类如果只靠你们这群没用的蛀虫存续，那指定完蛋了哈哈哈哈……”

“你……！”王恒被气得直接又呕出一口鲜血，勉强支撑着不倒的身体猛地晃了几晃。

程临渊一边听着，一边拧眉看楼下聚集得越来越多的丧尸，“阿厌，没时间了，楼下都是丧尸。”

他是在说，如果江厌想要报仇，动手需要尽快。

江厌并不慌忙，他近乎愉悦地弯起眼睛，“从前这种情况，都是你们把我丢出去当诱饵，这一次你也尝尝当诱饵的滋味如何？”

说完，他又轻微地蹙了下眉，做作地露出了个遗憾的表情，“……那样我就只能事后悄悄去捡回你的头骨了，也不知道你的小女儿还能否认出来。”

王恒也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没了活路，干脆也不再挣扎，凶狠地瞪过来，“你们杀了我又怎么样？”

“你这个怪物永远不可能逃离军方的掌控！就算你找到了另外一个怪物做同伴又如何？只要一发导弹过来，你们还不是无路可逃？！”

“你们这群怪物永远不可能战胜人类！”

爆发似地粗粝吼这几句，似乎耗光了他仅剩的生命力，整个人彻底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眼神开始涣散，意识也趋于模糊，嘴里喃喃声几不可闻，只模糊听出“人类”之类的字眼。

江厌看他一会，眉尾高高一挑，转身走到门边，拿起了属于地上尸体的砍刀走回。

他居高临下，然后干净利落地在自己手腕上一抹，鲜血从顺着被割破的手腕皮肉流下，精准地落入濒死的人下意识张开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