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唇轻启，就已经含住了烟身，深深一吸，看得见烟头燃起的星火在闪烁。

梁沉舟还怕落下的烟灰烫到她，接过她手里的烟，两指夹住。

再吸一口，脸颊往内陷，抽出，把手挪到了窗外，轻弹几下，烟灰散落于风中，消失于覆土尘埃中。

呼出的薄烟把人更蒙上了一层雾，朦朦胧罩住了分明的棱角和五官。

姜柠眯起了眼，左手已经抚上了安全带的按扣。

咔嗒。

安全带往回收，身体却向前倾去，不如说，是扑。

带着冰凉的手如同一条白蛇一点点缠绕上对方的脖颈，感受着肌肤下脉搏的跳动，温热滚烫的血液在流淌。

在姜柠扑上来的那一刻，梁沉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醉不轻。

防止人摔了，强而有力的手隔着几层布料，撑住她一掌可握得腰肢。

姜柠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浓烈的烟草味，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尼古丁的味道更苦涩呛喉，不到三秒，她就放弃了。

梁沉舟看着姜柠一脸生无可恋地坐了回去，小脸上写满了幽怨和后悔。

“呵，”梁沉舟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姜柠的脑袋。

两个人就在车里静静坐着，一人一边，明明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却又感觉气息间亲密无间。

两指夹着烟，烟口朝下，风轻轻吮吸着，冷眼看着它一点点身毁消亡。

冷风从窗口浸入车里，带走多余的热度，又飘散到车外。

而周围围住的高楼错落地亮着灯，暖光与冷光交错，是最写实的艺术手笔。

三月，又称余春，东风不来，柳絮亦不飞。

三月的第一天，姜柠又又又又迟到了。

“姜小柠，你要造反啊！又迟到！”

胡峰路过姜柠的办公室，发现没人，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肯定又迟到了，他索性站在门口等着，掐着表算。

姜柠在踏进大门的那一秒，刚刚好迟到了整整两分钟。

姜柠急匆匆进来的那一下，哪里顾得及看有没有站着胡峰，打完卡才发现人搁那叉腰站着，那脸色那叫一个黑噢。

比她妈的平底锅的底还要黑一点。

“早，早啊，师兄。”姜柠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朝他挥挥手。

“早你个头！你给我进来！”

胡峰手里还拿着一只杯子，傲娇得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姜柠从背后看他，就像一只行走的……唐老鸭，谁懂啊！

前台的小美女朝她同情地摇了摇头，还给她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真的拴Q了。

姜柠耷拉着脑袋把资料交给路过的实习生，让他帮自己放回办公室。

而自己瞬间变成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缓慢艰难地行走。

脑海里都有BGM了，噔噔噔……

“门关上！”

胡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掀起杯子的盖子，啜了一口。

嘶，烫嘴。

“噢。”

姜柠乖乖地关了门，站在桌子面前，开始跟倒豆子一样输出。

“师兄，我有罪，我忏悔。

你听我说，你都不知道今天的地铁有多挤，我上去了都被挤了下来，这种痛苦，我相信你是懂我的，对吗？”

她今天其实是开车来的，没关系，善意的谎言嘛。

胡峰两手交叉垫在下巴下，严肃的眼神示意姜柠坐下。

“说说吧。”

“嗯？说什么？”

姜柠一脸不解地坐在椅子上，对胡峰的言行一头雾水，这和以往的好像不太一样。

“就……你上次说的那个事。”胡峰眼神略微闪躲。

噢？

回避性动作，得是什么事让她这位傲娇师兄既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跟她开口呢？

嗯……黑眼圈加重，眼里红血丝明显，屋子里还萦绕着咖啡的味道。

要知道，她这位视养生惜命至上的师兄，平时绝对不会选择在一早喝咖啡。

美其名曰——伤胃。

人，好像也瘦了点。

看来最近这休息状态很差嘛，姜柠收回审视的目光，大概也知道了他为何所困。

“那事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又不是第一个，你紧张什么？”

胡峰知晓姜柠已经明白了自己要说的话，两手盖住了脸，沉闷的声音从手掌里发出来。

“我要能知道，还用得着问你？你之前不是接过挺多这类的个案吗？

上次公开讨论的那个个案，我也想过了，我也没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共同的问题。”

他们几人，定期会挑选一些有价值的案例进行公开讨论，也算是一种不断学习增长经验的手段了。

“你这失眠状态多久了，你这不影响工作吧。”

后者才是最关键的，这种情况不仅体现在身体上的生理反应，更重要的是心理情绪的转变。

“那倒不至于，在咨询室没太大事，只是回到家反应才大一点，好几次青青孕吐，我也跟着吐。

看着她吃榴莲，我竟然也想吃！”

要知道，胡峰讨厌吃榴莲，闻到味道都不行。

姜柠不否认，自己有些幸灾乐祸。

但刘青青怀第一胎的时候，胡峰可不是这样，不排除他见证过刘青青分娩时的痛苦，所以这次才会格外的焦虑。

“你觉得，你是出自于担心青青姐的身体多一点呢，还是出于对这个孩子出生后的一系列事情而焦虑多一点呢？”

正所谓，对症下药，找到问题的关键才好解决。

姜柠知道这下不会挨骂，坐得姿势都轻松多了，靠着座椅的靠背，就是……差一杯咖啡。

“担心、焦虑……都，都有吧。”

胡峰仔细思考了一下，他打心底还是很高兴能有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但这怀孕也不只是妈妈和孩子的事，两者都是独立的个体，各有各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

刘青青年纪也不算年轻了，也都33了，长期在医院的工作也很辛苦，即使知道怀孕了，现在还是坚持去上班。

至于孩子，也不是养不起，大宝也上幼儿园了。

再照顾起个小的，还是会耗费不少精力，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两人总是要有一方得留在家里。

“青青姐自己就是医生，她对她自己的身体定然比你了解，你若是真的担心，按时接送她上下班，陪她去产检。

多看看这方面的书啊什么之类的，多陪着她，比你的空担心有用的多。

至于这个宝宝的未来，是你们作为父母共同思考的问题，你别光你想你的，多和嫂子一起沟通，就没那么容易钻死胡同里。”

姜柠咨询过一个准爸爸，胡峰和他比，简直就是小乌见大乌。

为了那个未出生的宝宝，每天都在做计划，都快计划到孩子十岁之后了，他妻子都觉得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更关键的是，他妻子怀得是双胞胎，性别未知，可想而知他这个计划得多耗费精力。

卷，太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