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女从荒渊捡回桑佑的时候，桑佑已经被摧残得没有蚌形。

“哎，终究是一场劫啊。”

桑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与天欢容貌一模一样的妺女，瞬间被吓得浑身发抖，眼中却带着强烈的恨意，恶狠狠地刺痛了妺女的心。妺女轻轻地拍着桑佑的肩膀：“我不是天欢，我是妺女，你的妻子。”

“你是我的妻子？”桑佑见妺女神情温柔，确实不似天欢，疑惑道，“我怎么不觉得我有妻子？”

“可能是你失忆了，也可能是你被你父亲抹去了记忆。”

妺女惆怅地叹气，摇了摇铃铛，就看到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孩子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男孩似他，女孩似妺女。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桑昀和桑珺扑到桑佑身上，眼眶红润，长长的尾音里是思念。泪水落在他身上，让桑佑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幻象。妺女哽咽道：

“这是我们的孩子。当年我用我族至宝救了身负重伤的你，我们本和和美美地生活着，你父亲却突然来了，说我配不上你，把你强行带走了。如今你忘了我，是不是被你爹爹洗去了记忆？”

桑佑彻底茫然了。

难不成，他真的有过这段情？

接下来几天，桑佑都在向桑昀和桑珺询问他与妺女之间的过往。

“娘亲和我们说过，当初她是在荒渊捡到爹爹的。那个时候爹爹身负重伤，是娘亲偷了族中冰晶救了爹爹。娘亲为了爹爹叛离了蛇族，跑到墨河河畔定居，结果被一只讨厌的蚌精打伤，爹爹也被抓走了。”

童言无忌。

能下地走路了，桑佑就在屋子里找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发现了自己的小珍珠，自己写的字，自己的留影信。

“妺女姐姐，我知道你怕疼，可我好想和你有一个孩子，我想去荒渊摘育灵果，这样我们就有孩子了。可荒渊危险，此行恐怕有去无回，若是我身殒荒渊，姐姐也不要伤心，姐姐一定会遇上一个更爱你的人！”

桑佑看着留影信里自己的模样，心中对妺女是他的妻子一事已然信了九分，对父亲也有了怨怼。

墨河也有冰晶，父亲都知道冰晶珍贵，还如此破坏他的家庭。

妺女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桑佑一把抱住妺女，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含着泪，不停地在妺女的脸上摩挲着，嘴里碎碎念念：

“这个是姐姐的眼睛，这个是姐姐的嘴巴，这个是姐姐的睫毛……”

一点一点数完，桑佑轻轻地吻在了妺女红润的唇上，一吻天荒。

是唇齿的痴缠。

一夜春光乍泄，不知是谁动了心弦，在爱情的战场上溃不成军。

桑佑的身体恢复了，妺女带着桑昀和桑珺，陪着桑佑到人间踏青。

正是暮春，山茶花已然凋零。

落花的时候，整只花朵从枝丫处一起落下来，就像断头一样，贞烈而决绝。那片散落的白，刺痛了桑佑的眼睛，只觉得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复苏。

妺女捧着一簇荼靡花走来，头上戴着一个花环，笑靥如花地对桑佑道：“看，荼蘼花。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

桑佑记忆里的枷锁一寸一寸地断裂，过去的记忆不断复苏。

“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你爬在窗边簪花带笑的样子，我此生永远都会记得。那时，你还没多出那条情丝吧？”

没来由地，桑佑记忆里多出了一段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落笔写信的画面，那一字一句都带着令他无比熟悉的亲切感。

“桑佑，你怎么了？”妺女见他神情不对，关怀地问道。

桑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静静地看着妺女，眼中有说不尽的痴情，看着她这历尽千帆看破红尘的模样，心就像是被小刀一点一点地剜出了血。

她本该是被捧在心尖上娇宠的人儿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苦难呢？

妺女狐疑——

按照这个幻境的规则，桑佑怎么可能会有先前的回忆？

可看着桑佑那温柔的眼神，她又忍不住沦陷了。她好像又一次看到了萧凛，只是这个萧凛满心满眼的小人儿都是她，再也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了。

“妺女，贴贴。”

桑佑吻上妺女的唇。

“贴贴，小蚌精。”

妺女一挥手，瞬间草木生长，长成了一个漂亮的藤屋。

时光流转，当冥夜和桑酒双双陨落后，萧凛也被送出了般若浮生。

妺女看着消失的爱人，看着再一次进入循环的般若浮生，叹了口气。

这一程不期而遇的花开，可是上天圆了她一个祈愿已久的梦？

可这梦太短了，她不想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