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宝最先醒来，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就一个人出门。

d市的清晨雾蒙蒙的，整座城市都被披上了一层纱布，大宝走在小区门口的街道上。

耳边的交谈声是她听了二十年的d市特有的口音，她恍惚间想到很久以前她的同学问她是不是真的d市人，为什么没有口音。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呢？

走到下一家店铺门口时她想到了，当时她好像说她是d市人，至于口音，她没有正面回答。

大宝走到她吃了十几年的早餐店，她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还是那个老板，她好像注意到门口的大宝，拿着长筷子炸油条的手抬了抬，对着大宝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不及和大宝说些什么就转头应付客人的询问。

“大宝，有日子没来了。”老板应付完客人抬头时看到大宝还站在门外，大声对她喊着。

大宝在她的招手下走进她的店，对老板说着好听话：“是啊，老板生意还是这么好。”

“你这孩子，嘴还是这么甜。”老板夹起油条，空着的手在腰边挥着，示意大宝找位置坐：“还是吃一根油条，一碗豆腐脑是吧？”

“是的。”

大宝坐下没多久老板就把她的早饭端给她，正巧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她也顺势坐在大宝对面唠起家常。

“前儿个我听老张说你去南方了？”老板关心的语气并不是客套。

吃着油条的大宝顾不上说话只能点点头。

老板看了一眼卷帘门外的天，天空还是那么不清晰，“我家娃也去南方了，说是南方机会多。”“我们这儿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说完，她看到刚进门的客人迎上前招呼。

大宝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老板的话背后的问题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可以解决的。

至少，她改变不了。

从大宝记事开始就知道d市的年轻人少，来往的人群主要都是中年人和老年人。

h市随处可见的娱乐场所和青年少女是这个城市不常见的。

只有过年的时候，这个城市才会被注入活力，才像是流动活跃的。

“大宝，你们家对门那老太太，春天的时候走了。”老板经过大宝身边时丢下了这句话。

那个老太太走了吗？难怪，对门的邻居变成了年轻的姑娘。

她离开之前，老太太还说会帮她留意她的家，不让小偷摸上门。那个时候的她还笑着和老太太说家里没值钱的东西，让老太太留心自个儿身体。

没想到，再回到这里时，曾经说过这话的人，已经离开了。

大宝的眼睛湿湿的，她用力眨着眼睛，恢复如常。

老太太人好，她小时候被小崽放在家里，老太太看不过去主动提出把她接到家里照顾。

天空慢慢晴朗，d市的太阳升起的也那么晚。

大宝放下筷子，手放在桌子上托腮良久。

她送过不少灵体离开，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亲近的人……也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离开了。

“你也别难过，老太太是在睡梦里离开的，无病无灾。”“现在那房子是她孙女住着，你见着了吗？”老板忙完一阵又回到大宝对面。

“见着了，昨儿晚上打了个照面。”

老板的丈夫在这时候披着外套进店里，手上夹着半根香烟，看到大宝还没说话就被老板骂出店里。

“说几次都不知道，在店里别抽烟，尤其还有孩子在。”老板站起来，手哄着她丈夫去店外。

孩子是说大宝。

她丈夫也不生气，举着香烟后退出店外，脸上带笑地说自己一时没注意，在老板的目光中走到墙边，讨好地笑着，掸了掸烟灰老老实实地在外面抽烟。

老板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回过身却是利索地到台子前给她丈夫准备早饭，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她夹包子的手没有停顿，她知道她的丈夫要吃什么。

大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回到d市是为什么？

为了心中那份久违的安定还是为了逃避未知的是非？

现在看来，都不是。

她是为了回到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知道，这个人间值得。

她难过于重男轻女的父母为了儿子付出女儿的性命，悲愤于内心残暴之人随意践踏生命。

她答应天地要帮助灵体，可是灵体与人类息息相关，她想避开人类，然而她所求的族人自由就像是放在驴眼前的胡萝卜。

她没有办法避开。

她有过彷徨。

她不知道该找谁诉说。

不过，一切在此时都有了结果。

“大宝，听老张说你带了姐姐回来，这些早饭拿回去吃。”原来，在大宝发呆思考的时候老板就装好了早饭，把一大袋子早饭放在桌上后她就离开店里去旁边菜市场买菜，店里交给她丈夫看管。

大宝看了一眼，正好，时间也已经到了8点多，是时候回家了。她站起身，正准备从兜里拿钱，老板丈夫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大宝，拉着，难得飞来，别给叔钱了，客气森莫。”

大宝听懂了，让她别拿钱，当下点着头说不给钱了，实际上还是悄悄的把钱放在碗下，用碗压着钱。

回到家，家里的几个人也陆陆续续起床，大宝把早饭放在餐桌上，飘香的肉包子味道很快吸引来小崽。

“是刘姐家的！”他端端正正坐在早饭旁，等着来人把包子拿给他。他倒是不介意直接拿，就怕其他人又要说他。

“是，吃吧。”

茗微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刘姐是谁，这是一段她完全没有参与的过去。

她拿起一个包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好，难怪小崽只闻到味道就认了出来。

虎子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南方人，看到打包盒里的东西忍不住大声惊叹：“居然是咸豆腐脑。”茗微把豆腐脑往他那里推了推，让他可以更方便地拿到。

大宝当初第一次吃甜豆腐脑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也和虎子的反应一样。

居然是甜豆腐脑。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被改变这么多。

南北的差异她都已经习惯并且默默接受，其他，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