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顺着他的声音转向他，果然，又是那套黑衣黑裤，确认了来人，大宝按住心中的震惊，眨眼间觑了眼对面的虎子，他仍旧无事人一般吃东西。

看来，又是幻境。

大宝望着他，她感觉得到，对方没有杀害她的想法。

“你和天地合作了？”黑衣人的手边不知何时出现海鲜粥，他吹走粥的热气，问着大宝。

“是。”

黑衣人听到大宝的回答，原本放在粥的目光慢慢上移，大宝感觉到，这股视线正在向她靠拢。

黑衣人端量大宝许久，他面无表情，这股视线仿佛只是纯粹的看，单纯的注视。

也是在这时，大宝才看清他的脸，和他父亲极为相像的五官，或者说，她和他的五官，乍看之下，都有着些许相似。

几秒钟后，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勺，陶瓷勺子触碰到瓦罐，发出并不轻的声音，这声音，将黑衣人的目光从大宝身上带离。

“祂许诺你什么？”

大宝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黑衣人对于大宝的沉默好似并不在意，自顾自的接着说。

“祂说放出灵族的人是嘛？”黑衣人重新和大宝对视，那双眼睛蕴含了许多大宝看不懂的情绪。

很深，像是大宝看到的海。

大宝在他的目光里不受控制的点头。

“呵。”“跟我来。”“放心，你的小徒弟待这里只会安全。”

黑衣人看出大宝的担忧，出言打消她的顾虑，他的话让大宝挪回刚刚投向虎子的目光。

她仍旧沉默着，却没拒绝跟着黑衣人，黑衣人走在她前面，这条路，那么熟悉。

是昨天晚上她和郁竹走过的那条路，只是此刻，那片杂草地又变成了无边的海域。

“看。”黑衣人的手指伸向海滩边，大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是当初大宝报警的画面。

之前她只能看到有人走进海里，而如今，她看的更为清晰。

一排女孩，她们木然地捧着手里的牌子，一个接一个走进海里，海水没过她们的小腿，紧接着是脖子，最后是她们的鼻子、眼睛，她们犹如木偶毫无知觉的一点点，任凭海水吞噬她们的全部。

她们仿佛感觉不到海水的冷，感觉不到海水灌进她们耳鼻的痛苦，更加感觉不到自己生命的消逝。

大宝脚尖点过海面，她要把她们救起来。

“救不了的。”“你救起来，只会让她们更惨。”黑衣人的声音在大宝身后响起，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那么平和的语气，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而对于大宝的举动，他没有阻拦，他就站在一旁，看大宝做那些无用功。

大宝充耳不闻，她怎么可能不尝试。

一个术法不行她就用其他术法，总有办法。

只可惜，哪怕是在幻境，时间的流逝也是真实存在，大宝听到耳边渐渐变弱的呼吸声，每一道呼吸声都那么孱弱。

她们没有挣扎，呼吸声平缓地消失。

“为什么？”大宝想问她们为什么这样做，他又为什么让她们这样做。

她的眼神在这一秒掀起波澜，望向黑衣人的眼神不再平淡，微红的眼眶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些生机。

这片海，在她的余光中变成了草地。

大宝无法阻止，就如她无法救出她们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结束生命，而今，连尸体都不再存在。

“知道她们手里的牌子是什么吗？”黑衣人挥袖，大宝的眼前罗列着无数木牌，上面写着一对对男女的生辰八字。

男：甲寅年 辛巳月 戊子日 丁巳时

女：甲寅年 戊子月 己亥日 丁卯时

大宝看着这些，她的思绪仍旧一团乱麻，这只是生辰八字，并没有多余的信息。

“你仔细看背面。”

她的手举向空中，随便拿过一个牌子，翻过牌身，背面只有求子二字。

她蓦然松开手，木牌在空中归回原位，仿若不确信，大宝翻过了一个又一个木牌。

求子，全是求子，全部。

那些女孩，用她们的命换回父母所期盼的男孩。

大宝拿着牌子的手逐渐用力，此刻浑身能量都随之翻滚，不出片刻，牌子在她的手中化为灰烬，飘散而去。

“你不是问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你以为害死她们的是谁，是我吗？”“你以为她们为什么不反抗，那些海水她们真的感觉不到嘛？”黑衣人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他说的每一个都重重的敲打在大宝心上，“如果她们活着回去，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大宝听到他的话，眼里充斥着不赞同，她歪过头，问：“所以你就让她们死？”

“死亡对她们来说有什么不好的吗，下一世，一切重来。”黑衣人摊开双手，宽大的衣袖在空中晃动，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她们的父母不爱她们，她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换回儿子，最起码对于父母来说，她们死得其所。”

“是他们父母觉得她们死得其所，还是你觉得她们死得其所？”“你通过她们放大了人性的恶。你难道无辜吗？”大宝不难推测，黑衣人在这件事里担任着主导者。

他告诉那些父母，用他们女儿的命可以保证他们拥有儿子，从而设置这片海域，他让那些女孩麻木地放弃生命。

黑衣人似是没想到大宝会如此反问他，更没想到，大宝居然不按他给的思路思考。他大笑着，脸上表情依然那么自是，“我只是给了他们小小的诱惑。”他唇角勾起一抹笑，那抹笑容，那个眼神好像在说，是那些父母经受不住诱惑，他也无可奈何。

大宝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你什么都别做。”

这片草地有风吹过，摇动的叶子擦过大宝的手背，土地的味道围绕在她周围。

大宝好像明白了，黑衣人是不想她和天地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