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能被连默叫哥的人，除了李陵玉还能是谁？

想到这里，我躲在帘子后方有些微微紧张。

因为通过上次在云墅和李陵玉打的那个语音电话，我已经把他定义成一个不知好歹，讲话刻薄，甚至内心十分险恶的怪人。

如若不是，他怎么会留在刘力扬那种变态身边做事？

刘力扬对他没有一点尊重，甚至随意打骂，我不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心里会毫无感觉，不过是迫于权势，隐忍不发罢了。

然而，被隐忍的情绪从来不会自己消化，它只会不断被扭曲，最终变成一个黑洞。

不过我也真是的，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这号人呢，要是知道李陵玉会来，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谁知刚这么想完，帘外就传来了李陵玉冷漠绝情的声音。

“我不是你哥，我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弟弟。”

空气里一静。

我咋舌的嘴唇微张。

这李陵玉到底是什么毒舌男，一定要在连默受伤的时候说这种话么？

然而，连默并不像我这样气愤，也没有被李陵玉伤到的样子，只是浅笑了一下，说：“你说的对，我是挺没用的。”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要端就彻底的端着，要放就彻底的放掉，不要夹在中间，像个尴尬的笑话。你帮她那一下是做什么？为什么不在她亲你之后狠狠地甩她一个耳光？你不知道刘英的身份，我是怎么费尽心思才给你搭上的这条线，结果，因为一个攀附权贵的二手货，你把他妈的一切都毁了，你明白么？！”

说完，李陵玉似乎踢了一脚病床边的椅子，病房里哐啷作响，那激烈的声音，就连我都不免在心里一怵，同时，脑子里快速的回顾着李陵玉的话，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连默一定要坚决的走这条路，因为——

是李陵玉带他入行的！

我呵呵的想笑，没想到李陵玉居然不仅仅是刘力扬的助理，还是一个皮，条客，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也是，就连亲生父母也有可能面对利益丧心病狂，更何谈一个可有可无的表哥呢？如果不是连默在李陵玉的眼里有利用价值，只怕李陵玉压根都不会接近连默吧？

我真的很想冲出去，质问李陵玉，为什么要这么恶心，表面上仁义道德的抨击我，背地里却做着拉自己弟弟下水的事情！他才是那个卑鄙的人！

但，我并没有真的如此做，因为我还想要听他们还要聊什么。

帘外，连默停顿了片刻，说：“对不起，这件事造成的后果我负责。我会想办法，求她。”

“求？”李陵玉哼笑了一声，说：“你要怎么求，昨天你为什么会被打，不就是因为她要让你舔，你不愿意？难道挨了一顿打，你想明白了？”

连默静默住了。

最后从喉咙里压抑而颤抖的说了一句：“我不是狗！”

李陵玉闻言，再次哼笑了一声：“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呢，封潇潇都给刘力扬做的事情，你为什么做不出来？”

“你闭嘴！”平静的连默忽然暴躁起来，甚至想要坐起来打李陵玉，但是因为腿被挂着，整个人又狠狠地跌在病床里，我能听到他干涸的嗓子，都发着呼噜呼噜的怒声，无声而又无力的愤怒。

“居然学会和我叫板了。”李陵玉像看到什么新鲜事一样的笑了一下，紧接着似用手钳住了连默的下巴，用居高临下的语调说道：“这个世界上，你永远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让别人闭嘴，尤其是对于一个穷人来说，更没有资格！”

“你对你自己的这副皮囊如此仁慈，你还没有一个女人狠得下心，培养你这样的人，也只是浪费我的时间罢了，你，自生自灭吧。”

说完，李陵玉看到了床头的灌汤包和生滚粥，然后端了起来，哗啦啦的朝连默的头顶泼了下去，一字一句的冷讽道。

“你，一辈子，都只配吃这些狗食。”

我再也忍不住胸腔里的愤怒，不想再躲下去了，一把拉开了面前的帘子。

李陵玉扔掉了手里的一次性碗，正拿着纸巾擦自己的手指，嘴里还噙着一根即将燃到尾部的香烟。

而连默的脸上，则泼着一碗生滚粥，猪肝，菜叶，大米，还有猪肉盘亘交错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好像一幅乱七八糟的画。

他已经连擦，或者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陵玉与我之前见到他的形象大相径庭，以前的他恨不得用头发帽子将自己完全遮挡在黑暗里，但是这一次，他厚重的刘海被啫喱水定型在脑后，随意的就像是从水池里钻出，随意捋了捋那样，头发挺长，导致现在的发型看起来就像是浪奔头。

这次不再是在大人物面前当小弟，他简直气场全开，穿了一套中式休闲黑色套装，眼神倦怠厌世却又阴邪蛊惑，浓密的眼睫，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自带一条眼线，在他香烟残留的烟雾里，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的不可相亲，不近人情。

如他的名字一般。

如果姜别辞是从深海里打捞出来的玉。

那李陵玉，就是一块尸体口中衔着的玉，阴气斐然。

看他这一身派头的样子，合着拉皮，条赚了不少吧？他又何苦给刘力扬当狗呢？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一条船上的？

看着我怒意冲冲的目光，李陵玉眼里涌上一股讥讽来。

“不继续偷听了？”

“下次记得把脚藏起来。”

他话音落下，我才反应过来，这帘子并不是落地的，所以在李陵玉的角度里，他一直都能看到我！

所以，他做出这么恶心的举动，是做给我看的，要试探我的反应？还是什么？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此时他的目的已经成功了。

“这些吃的是你买来的吧？哄小孩子的玩意，你怎么不给他买一根棒棒糖呢？在你眼里，连默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被轻视被糊弄的人？”

躺在床上的连默，眼睛轻轻的颤了一下。

我从另一张病床走了过去，不钻他话里设下的圈套，只是抓起床头柜上的毛巾，朝李陵玉扔了过去，指着连默的脸，道：“给他擦干净！”

李陵玉诧异的垂眸看了一眼贴挂在他的腰间的毛巾，抖了一下，毛巾就摔到了地上，李陵玉把烟头扔了上去，然后用脚踩灭，同时也把毛巾踩在了脚下，对我说道。

“对不起，脏了呢。”

“脏了是吗？那就用别的擦！”说完，我就上前去拉李陵玉的外套，他任由我摆布，嘴角还仰着轻邪的笑：“姜夫人，这样不好吧？我说过，我不喜欢给人戴绿帽子的，当然如果你钱给的够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我已除掉他的衣服。

然后冷冷鄙夷的看向他：“你这种人，白送给我我都嫌脏！”

说完，我就用李陵玉的外套给连默将脸上的脏污擦去。

李陵玉只是在一边看着，眼神晦暗一下。

连默直直的盯着我。

我解释：“你别误会，是咪咪姐叫我来的，我和她是朋友，当然……昨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你也别误会，就算是个鸡，也是人。”话落，连默的眼神看向一边。

我抓着李陵玉衣服的手微微一顿，但这一次，心里只剩下无奈，随他吧，他怎么开心就怎么称呼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他帮我跟人是不是我没有一点关系，但，就让我有且仅有一次，自作多情一下吧，就当是消除我的愧疚感。

“连默，人不应该对自己生来就没有的东西抱有希望，哥哥教过你的。”李陵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听起来，空荡荡的。

我投过去一记白眼。

“没有谁规定谁一生下来就不能拥有什么，不要用自己的没有勇气去争取，去洗脑别人！”

李陵玉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笑意丛生的看向我，不过是嘲笑的笑：“这么说，商小姐，是觉得自己有拥有爱情的权力了？”

我一默。

他继续说：“那你和连默复合，你们两个双宿双飞，我可以送上衷心的祝福，你……敢吗，你敢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有能力打破现实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因为我和连默之间，已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也不是现实物质上的原因，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感，从出发点上，就是假的。

可是男人，一遇到问题，心里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女人嫌他们穷了，他们永远不知道在女人的世界里，有情饮水饱，是一种多么高尚而伟大的情感。

男人唾弃女人现实，却不知那只是一步步被逼的。

见我没有说话。

李陵玉单手插在兜里，寒下了眉眼，说：“那就不要在他孤独无助的时候出现，更不要妄图打动他，你只会动摇他，只会让他在摇摆不定间，变成永远的废人一个。即是前女友，就应该有一个前女友的觉悟，像封潇潇那样，即便我通知了她，也选择当一个死人才好。”

病床上的连默，手指又是微微的一怔。

李陵玉自嘲笑笑：“不过，一张我已经废弃了的牌，随便吧。”

话落，李陵玉决绝转身。

连默忽然吼了一句：“哥！”

他半坐起身子，手指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单，胳膊都在颤抖，眼神通红，就像是一个失去依靠的人：“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傻瓜，我怎么会是让你认错的呢？”李陵玉半侧着身子，眼神微微的降落在连默的身上，只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哥哥，一直都是在救你啊，但你这次的不听话，真的伤透了我的心，我在外面卑躬屈膝，是为了有朝一日站起来，而不是永远的给别人当奴才，你明白么。”

“在你还弱小的时候，仁慈，只会让你裹足不前，我要的不是你假意奉迎，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人只有心甘情愿，才能把一件事情做到好，做到极致，做到不顾一切哪怕丧心病狂。”

“你，懂我的意思。”

说完，李陵玉拿出香烟，打开自己Zippo火机，划了一下打火石，火苗窜出，他把烟点燃。

我刚要说不要抽烟的时候，连默忽然转眸看向我，目光像是结满寒霜，刀刀入骨。

我嘴唇微张，刚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的时候，连默忽然扬起了手，一个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

“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