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潇潇被我问的一愣。

我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了，但是我不想套封潇潇的话，毕竟关于刘力扬的事情，我们已经开诚布公的谈过了。

大概过了三秒钟之后，封潇潇才开口道：“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阻止我吗？”

这下换我愣了一下，然后笃定的说道：“我会。”

封潇潇没有说话，我继续道：“我不知道刘力扬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你接近姜总，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但我知道你是有把柄捏在他的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帮他办事，但我觉得就算是姜总有天知道了你过去发生的一些事，他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看法的。”

就像我，在听了姜别辞在车上的那一席话之后，我感觉我对他的戒备感好像少了很多。

没有人想当一个刺猬，之所以会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刺猬，不过是对这个充满恶意世界的回击罢了。

刺猬虽有一身的刺，可它只有那么渺小的一点，又能伤害的了谁呢。

听了我的话，封潇潇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有些话，说出来和做出来是不一样的，如果我和刘力扬的事情传出去了，我以后就不会被任何一个上层的圈子给接纳，姜总也不会给我这份工作，白君赢更不会对我客客气气的。”

她翻了个身子，变成仰望天花板。

“很多人劝你扒开自己的伤口，不要遮掩自己的过去，坦诚分享自己曾经的经历，看上去好像对方对你具有同理心的样子，但一旦自己松口了，换来的就是一种心理上的矮人一头，对听了这件事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永远的矮了别人一头的，甚至对方会在心里对你产生负面评价。”

“小离，报喜不报忧是有道理的，连父母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其它人呢。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公布我所有的秘密的地步，我还需要往上爬，你要知道，在明处的树干长的越高，在暗处的树根就会越深，人如果一旦没有了秘密，就没有了根，会更加容易被操控。”

封潇潇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非常的冷静，其实这样听起来很现实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她的秘密，只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所以你还是要帮刘力扬办事？”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哼笑着说，“如果不是刘力扬，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姜总这种身份的人有交集，他带我进入了更高阶的圈子。”

“潇潇，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不应该更喜欢读书吗？”

“读书只是为了获得更高地位的手段，只是听起来比较师出有名而已，到最后想要获得的结果都是一样。什么是地位？富足的金钱就是地位，就是安全感。小离，难道你不喜欢钱？”

我愣了一下。

我当然喜欢钱。

封潇潇说的没错，小时候我努力的读书，就是为了以后自己有能力体面的赚更多的钱，能和父母重逢，骄傲的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是因为经济负担丢掉的我，我真的可以理解，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赚钱能力，我们一家人再也不用因为物质条件分离。

毕竟有几个孤儿是因为家庭富裕被遗弃的呢？

可后来……靠读书出人头地的这条线断了，而我也不想用别的手段赚钱，从一个小孩变成成年人步入这个社会，曾经理想主义的幻想被一片片撕碎，接连不断的身心打击，让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暗能量的蓄水池。

我不再相信自己是厉害的，我没有了专注想要完成的事，抬头一看周围，我发现我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赚到别人一分钟内过过手的钱，这种感觉让我更加觉得人生无望，整个人被属于失败者的悲观所笼罩。

或许这就是我的人生吧，或许我的人生注定该如此吧，不要再挣扎，不要再试图努力，只会前功尽弃，遭到更猛烈的毒打，就做一个安心听话的人就好。

诸如此类的想法，慢慢盖灭了我所有的斗志。

再加上见惯了那些为了金钱趋炎附势，拥有金钱仗势欺人的嘴脸，我又变得憎恶金钱，对爱钱有一种羞耻感，仿佛只要我爱钱，就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恶心，我宁愿穷的清高，这样我至少可以在内心寻求平衡，觉得自己是独特的存在。

这也是本质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改变现状的原因，因为我没有钱，我就可以融入环境，我就可以不用对金钱有羞耻感。

可是一个不爱钱的人，又怎么会想办法去赚钱呢？所以姜别辞说我错失了机会，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我在心里一直和赢钱这件事做隔离，仿佛赢家就代表着卑鄙，精明，没人情味，而输家就代表着善良，诚恳，值得同情。

可这说到底，不过是一种对输的精神按摩，内在的自我安慰罢了，当习惯了输，人就不会赢了。

我终于明白，连默为什么选择了那种方式赚钱，因为他喜欢的人也改变了初心，以至于选择了封潇潇同一条路，因为这样，就代表着他们是一路人。

我想问问封潇潇知不知道连默的事，但她现在不知道我和连默谈过一段，所以还是不问了。

看着我愣神。

封潇潇弯着眼睛看着我，道：“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我喜欢。”

我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她说：“我也喜欢。”说完，她的眼神变得迷离，缩着肩膀道：“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痛苦吗。就是因为见得太多，而能做的太少，所以小离，我很羡慕你，你如果喜欢钱，你能走的路很多，而大部分人，也只有眼前的一条路。”

我的路很多？为什么，我没有发觉呢？

我想询问封潇潇，却见她看着我出了神，而那眼神里，居然是微微的艳羡之光。

这种艳羡，让我很是意外，因为无论是从外形，受欢迎程度，还是经济状况，家庭背景上来说，她都高于我，虽然封潇潇家境也不是很好，但她只是不够有钱，而我却是背着一笔巨大的债务，所以无论从那一点点来说，她好像都没有羡慕我的理由。

但我此时关注的点也不在这个。

我直接问道：“所以你准备这么一直听从刘力扬下去？他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封潇潇也不再转移话题了，而是与我对视着，答：“刘力扬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和姜总的前女友长的很像，听说姜总很爱他的那位前女友，当初分手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白君赢去找他的时候，他几乎奄奄一息。”

“他当时是想要娶他的前女友的，她对他真的很好很好，甚至救过他的命，姜总也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但是他的前女友却在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他，还嫁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背叛一定比爱更深刻，所以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前女友。”

说到这里，封潇潇嗤笑一下，不让人觉得高傲，只是倔强。

“所以刘力扬笃信，姜总会爱上我，会娶我来弥补他内心的遗憾，和完成他对他前女友的报复感，然后，他到时候就可以通过操控我，来操控姜总，之所以让我给姜总下药，就是因为他知道姜总是一个谨慎多虑的人，用最直接的身体接触打破他内心的道德防线，他才有可能会放心的展露出他的感情，否则，刘力扬觉得这过程中变数重重。”

“至于他想得到的是什么，无非是钱，并且在能够提防姜总的同时，又能够用上他。”

封潇潇话音落下，明明一张完全素颜的脸，我却在上面仿佛看到了抿着红唇一般的微笑，非常的诱人且自信，有一种无所顾虑的锋利感，出现在她柔美的脸上，却为她更加增添了复杂的魅力。

我没有想到姜别辞和施柔之间还有这样的情感纠葛。

而且施柔还对姜别辞很好？

我好像记得姜别辞在第一次梦游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施柔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会背叛他，可是想到在姜宅的场景，我也没有感觉出施柔对姜别辞的感情，抑或是姜别辞对她的深情。

或许是如今情况身份都不已经物是人非了，所以两个人将自己曾经的情感都掩盖的很好吧。

姜别辞，虽然平日里温文尔雅，但其实……也是个极其逞强的人。

他看起来，好像永远都高高在上，不会败下阵来的那样。

“所以你要……继续下药？”

封潇潇摇了摇头，皱皱鼻子，似思考那样的看着别处，说：“只要我一直拖延时间的话，没关系的。”

我想到上次在宿舍看到的封潇潇满脸的伤，便严肃的看向她：“你确定？”

“不确定又能怎么办呢，这注定是一项永远无法完成的任务。”封潇潇忽然扭头看向我，嘴角轻勾：“姜总不会爱上我的，哪怕我和他的前女友长的很像。”

“因为……”

“他心上已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