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顺，你若想请先生就此打住，若不然你儿若伤了小先生我定斩不饶！”段延顺紧跑慢赶跑到俩人跟前，还没说话，杜康就黑着脸严厉的呵斥他。

“明府息怒，我……我听闻仙童到访，想……想来瞻仰一番。”段延顺看杜康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神，内心想说的话被他强压下去了。往日说不定他还敢厚着脸皮再说几句，可今日杜康的眼神太认真了，久经商场的他看得出来，杜康是认真的。

“哈哈，既如此，那便同去城外看看。”叶枫见状微微一笑，给段延顺伸手做请的手势，然后背着手一马当先朝城外林子走去。既然杜康有意阻拦，叶枫也不急，现在主要是开导一下杜康，其他的事看缘分。

如果段延顺聪明，完全可以去刘村的，估计他儿子不想继承家业，只言片语大概能判断的就是放浪，不喜欢规则，杀意也重。小小年纪打砸伤人，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叛逆，在部队磨练出来就是一个人才，这样的人大天生就是当兵的料。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十恶不赦的人，不过大多都是受家庭影响的。这样的人，即使现代的教育也不一定能扭转，因为祸根已经埋没在骨子里了。叶枫不能肯定有没有这种原因，他还不了解段延顺，也不敢贸然就答应什么的。古代伤人的事每天何止上千，保守估计上万都有，叶枫虽然想和军事电视剧里那样去锻炼一个叛逆的人，而且这种事范帅是百分百感兴趣的。但也不排除被伤的可能，叶枫总体来说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先生，这里生僻幽静，恐强人出没，我们还是回城里吧。”穿过林子，一条小溪出现在三人面前，叶枫没有说话，杜康黑着脸，也不想说话。这样的气氛下，段延顺就挺尴尬的，有求于人也不好乱说话。最终还是杜康打破了沉默，却是想让叶枫回城。

“明府可知强人都从何而来？”叶枫转过身，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石头，示意俩人也坐下。

“大多是犯了罪行，畏罪而落草。先生这般问，可有什么指教？”杜康拖着疲惫的身躯，哀伤的眼睛大概扫视了下四周，犹豫了下还是坐下了。他陪叶枫来完全是硬扛着疲惫的，几天下来饭都没吃多少，几乎光喝酒消愁了。换作别人邀请，他是不会来的，可叶枫指导过他，让汤县有了摆脱贫困无粮的希望，只待明年见成果。而后卞州之行回来，送了县一大笔银子，又修路架桥的，恩情在由不得他不作陪。

“明府也应该记得弟子规开篇，人之初，性本善。强人落草也非他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官光清明是不行的，还要给百姓希望。人能坚持善良的本性，其根本在于丰衣足食且不受人欺辱，明府能做到如此，汤县哪有强人？”叶枫看着杜康，那双疲惫的眼眸着实让人心疼，可偏偏他还算个好官，这压力他必须承受。

杜康没有说话，他也想在百姓饿的时候开仓放粮，受冻的时候发放布匹。奈何仓库和百姓家里一样干净，他有心无力。地主的粮堆满一仓又一仓，可那只能看不能用。

“我不说明府也知道，地主豪绅欺压百姓是根本原因，这本是皇上头痛的事，但明府想做清官，注定一辈子要和地主豪绅作对的。需知民贵君轻，民如水，朝庭如舟，君是掌舵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府若真想千古留香，就要想民之所想，行民之所行，苦民之所苦，都说国泰民安，可民要先安，国才能泰。这一路坎坷曲折，何止几人丧命赴义，明府需知名传千古的宝剑，都是经过千万次捶打，无数折叠。明府要走的路还长，这路再痛苦也要走下去，明府不该如此沉沦了。”叶枫跳下石头，对杜康行了一礼。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生，可我……可我这我心里他……他好痛呀！玉介他突然就离我而去了，如天倾地陷，我若留些人给他何以至此呀！”杜康原本以为叶枫会找他谈些事，却不曾想到是为他而来的。叶枫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让他不由得深思，可心中的痛楚还是让他捶胸。悲伤之事哪是轻易能过去的，何况是胜过亲眷的挚友。

“正和邪往往在一念之间，成恶人很容易，因为一路顺畅，但最终通向深渊。好人一生却多灾多难，可通往的道路却光芒万丈。明府欲做清官，就要忍常人所不忍，悲伤必须压下去。明府即知失去挚友之痛，也该明白天下还有多少明府这样的事在发生，不说天下，光汤城的守卫哪个又不比明府伤心呢。若天下都真正丰衣足食，那匪徒从何而来，明府既然选择做清官，那便不可止步于此，该为汤城乃至天下百姓谋福才是。若非如此，县丞岂能瞑目？明府该继承县丞的志向，我助明府实现他！”叶枫用稚嫩的双手拉着杜康，很认真的说。他觉得杜康还是能成为合格的官老爷的，只怕悲伤之余沉沦下去，或黑化变了性质反倒可惜。

“先生之言令我如梦初醒，若非先生提点，险些寒了守城将士的心，逝者已逝，再痛苦也无济于事了。先生放心，我定让汤县百姓富足起来，不让悲事再发生。”杜康疲惫的眼神中重新闪耀出光芒，自己这样下去，可不是更加对不起挚友吗。都多少天未曾去堂上端坐了，公文事件都积沉下来了，怎么对得起百姓？如何不让已逝的挚友失望？

“哈哈，明府能明白就好，需知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痛苦是一辈子，痛快亦然，最终都化作尘土一堆，既然如此，何不痛快过一生呢。明府，莫要让人生留下遗憾呀！”叶枫哈哈一笑，转身离开。该说的他已经说了，看起来效果还可以，古人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不堪。

恰恰相反，正值壮年的杜康宏图之志还没有被磨灭，如果自己引导一个唐朝达康书记出来，那也是不错的事情。

“抽刀断水……举杯消愁……先生才情恐世间已难寻对手，是我看不开了。”叶枫走后，杜康又被诗句引起了沉思，等叶枫走远了方才反应过来。

“多谢先生……”杜康看着消失在林中的瘦小背影，对着林子行了学生之礼。他重新挺起胸膛，涣散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这辈子的羁绊已然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