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看着日渐虚弱的太后，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母后，你觉得穆晚晴会给你面子吗？”

这话问的慈和太后心头一梗，她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想了很久才发现是穆晚晴的性子变化太多。

要一起去阵前的心思也恰恰就在这里，当年若非自己求情，邵家哪怕是女眷也没有活路的，以穆晚晴的性子，必定不会有恩不报，再不济也能给凤氏一条生路，只要还有退路可走，不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时。

“她不会给母后面子，就像在乌古国设计杀了段丽华那般，这个老妪心思狠毒着呢，必定会对凤氏斩草除根而后快的。”承平帝闭上眼睛，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孤师承邵正元，奈何邵正元到底是防备孤，他给邵家留了一手，所以无论孤怎么应战，都打不赢邵家那些余孽。”

慈和太后深以为然，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甚至想过若没有动邵家会如何，事实上邵家建大秦，已要兵临城下。

“皇上，哀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皇上求来一条退路。”慈和太后坚持。

承平帝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够了！当年你也是如此说的，说以人头作保，只要孤放了邵家女眷会安抚群臣，会安抚百姓，穆晚晴必定会记住你这份情的，信了你的鬼话！孤现在面对的丧国之耻！”

慈和太后心都凉了。

“太子死了，胜王死了，五个儿子剩下三个，凤萧投靠了大秦，凤勋死在了穆晚晴的刀下，凤秩和凤祀能做什么？岐国上下兵丁只怕六十万都不足！你说穆晚晴现在要多得意？瓦解了大岐的朝堂，踏平了大岐的江山，别忘了，铁骊在大神山里还虎视眈眈呢，太后，你老了，回去歇着吧。”

慈和太后出了御书房，没走几步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就昏过去了。

承平帝理都没理，让太监和宫女把人送回去，连御医那边都懒得说一声，至少还是太后呢，总不会没有御医过去瞧瞧。

慈和太后这次病得很重，她也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做多错多，可到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反而更细腻了许多，甚至想要为血脉延续发愁，凤鸣山的凤氏是跟皇族一脉，不知道能不能收留几个皇孙，让这一脉不断绝。

遥想当年，穆晚晴带着一家子女眷被押解出京的景象，慈和太后就觉得自己不能倒下，真要是以牙还牙，自己得撑着带走凤家能活命的人。

凤钦和凤祀集结兵马六十三万，当晚两个人入宫。

御书房冷清得很，承平帝信不过任何人，除了凤钦和凤祀。

“送一些皇子和公主出宫吧。”承平帝说。

凤祀应声：“皇上，送去哪里都不安全，臣率军攻百阳谷，皇子公主们都随军过去可行？”

“你们的家眷呢？也都过来了吗？”承平帝问。

凤钦拿出来锦盒走上前，双手奉上：“都在军中，若能活着过百阳谷，必定能东山再起，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一些家当也都安排好了，这是臣的地库图。”

承平帝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臣的地库图。”凤祀拿出来同样的匣子：“还有安王的家眷也都带过来了，地库图一并奉上，皇上，凤氏江山可以先放手，他日必定能卷土重来。”

承平帝看着皇兄和皇弟，突然掩面嚎啕大哭出来。

兄弟三个人都知道如今该考虑的是血脉不断绝，可曾经富有万里河山的凤氏啊，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承平帝接受不了，只是到死都不会说出来后悔二字。

“皇上。”凤钦哽咽的递过去帕子。

承平帝擦了眼泪，叹了口气说道：“朕以身殉国无妨，皇兄和皇弟务必要全须全尾的护着我们的后代子孙寻一处安息之地，天下大势不过是此消彼长，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机会夺回来这一切。”

凤钦和凤祀都给承平帝跪下了。

承平帝一手一个把二人扶起来，兄弟三人去祭拜了先祖。

也深，寒风阵阵，承平帝送走了凤钦和凤祀后，一个人站在御书房门前，感觉到这皇宫空荡荡的冷清，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了似的。

听到脚步声，承平帝都没有回头。

一件大氅披在了承平帝的肩上，玉奴站在他身边。

“你可见过太后了？”承平帝问。

玉奴摇头：“臣妾不敢，太后不喜臣妾。”

“走吧。”承平帝握着玉奴的手往慈和太后这边来，这边院子里也冷清得很，草药的味道很重，有些刺鼻，玉奴看了眼承平帝，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承平帝握紧她的手：“放心吧，孤就算负了这天下，也要护着你周全。”

“嗯。”玉奴轻轻地应了一声，才说：“太后见皇上如此护着臣妾，只怕会不喜。”

承平帝安抚道：“无妨。”

门口的宫女见皇上和玉奴来了，赶紧跪下请安。

承平帝绕过宫女直接过去了，寝殿里慈和太后苏醒是没多一会儿，见承平帝进来，心里头还宽慰了一丝，刚要说话，就见承平帝身后走出来一红衣女子，那女子对她笑得意味深长，猛地瞪大了眼睛，慈和太后疯了一般从床上跳下来，伸出手就去抓玉奴，嘴里还喊着：“妖女！邵玉琅，你快离开我的皇儿！”

玉奴大惊失色的吓呆了，承平帝把玉奴护在怀里，厉声：“母后！哪有邵玉琅！你是病糊涂了吗？”

左右伺候的宫女和嬷嬷赶紧过来扶住了慈和太后。

慈和太后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回到床上躺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憋闷。

刚刚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见到了鬼，此时再看躲在承平帝怀里，吓得掉眼泪的女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皇上，哀家老了，见不得她这张脸，像极了邵玉琅。”

承平帝什么也没说，带着玉奴走了。

回到玉奴的宫里，承平帝坐下来，玉奴跪在他面前：“皇上，玉奴害怕。”

“孤明日出征，本想把你托付给太后，如今玉奴该怎办呢？”承平帝抚着玉奴的小脸，轻声说。

玉奴跪行两步：“皇上，带着玉奴一起去，玉奴要跟皇上共进退，纵然身死也心甘情愿。”

承平帝叹了口气，抱着玉奴往寝殿去。

第二天一大早，承平帝披挂整齐，御驾亲征，凤钦接管兵部，凤祀接管户部，余下的官员都成了透明人，承平帝甚至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一群酒囊饭袋，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回头看着一身红衣金铠的玉奴，心口猛地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