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森布赫没说啥，拍了拍固德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一笑，固德整个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想到满都拉图那脑满肠肥的样子，真是没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就这么干了。

邵佑安带着顿珠姬玛来到北门，早就等在这里的额尔敦看着丝毫不挣扎的顿珠姬玛，缓缓地攥紧了拳头，她真觉得与虎谋皮能给她带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如今自己得了皇位，她还是不满足吗？母子啊，为何不能同气连声？

邵佑宏轻轻地扯了扯是额尔敦的披风，额尔敦冲邵佑安点了点头，两个人回去了。

如果说在来边城的路上，额尔敦还期待母亲能顾念母子之情，幡然醒悟，那么此时此刻便是心死成灰了，他知道是自己终是母亲在危急关头舍弃的那个，自己身份再高也不过是提升了交换时候的价值罢了。

一夜到天明，额尔敦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冷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也浑然不觉，清晨的阳光洒进来的时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的时候身体摇晃了一下，被邵佑宏扶住了。

“佑宏，你可见过这样的母亲？”额尔敦转过头看邵佑宏。

邵佑宏看到额尔敦鬓边的白发，轻轻地拍了拍额尔敦的肩膀：“世上的人，什么样子的都有。”

“为何我在邵家人的身上看到的是血脉的温暖，而我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感受过啊。”额尔敦惨笑：“甚至被无数次的待价而沽，若是这样，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邵佑宏一惊，赶紧说：“皇上，天子关乎万万千臣民之福祉，萨曼国和皇上休戚与共，百姓更都等待能带给他们和平安乐的明君呢，请皇上切莫伤怀，事不到尘埃落定之时，不可先自溃于心。”

“是啊，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额尔敦走出门，抬头看着冬日里孱弱无力的太阳，微微的眯起眼睛，可他做不到了，因为再往前一步，弑母成皇，他茫然的看着天，他想问问天神，为何让他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邵佑宏没打扰额尔敦，人的心是最难测的地方，而他希望能把顿珠姬玛活着带回燕都，唯有如此才能报答额尔敦的知遇之恩。

“佑宏，我困了。”额尔敦回头。

邵佑宏走过来：“我也是，皇上回去睡一觉，佑宏也能眯一会儿。”

额尔敦往回走的时候，问：“佑宏，邵家是不是再也不会对任何人称臣了？”

“但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君臣情谊，皇上对佑宏有知遇之恩，对邵家有接纳之情。”邵佑宏说。

额尔敦笑了：“或许，我这一生最温暖的日子，都是从佑宏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开始的吧。”

“天下聚散莫不是缘，皇上好好睡一觉。”邵佑宏说：“佑宏就在外间，放心吧。”

额尔敦点头：“好。”

邵佑宏看着额尔敦躺下，片刻就呼吸绵长了，知道此时的额尔敦身心俱疲，又静静地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起身来到外间，叫了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暗卫，低声吩咐：“给大公子送消息，一旦开战立刻把太后全须全尾的送回燕都，不可有任何差池，切记。”

暗卫离开，邵佑宏盘膝坐在外间的床铺上，闭目养神。

他不知道，额尔敦听到这话的时候，眼角有泪涌出，顺着眼角落在枕上，消失无痕。

***

顿珠姬玛坐在一个处处都精致的房间里，丫环婆子进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坐在妆台前，顿珠姬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高高绾起的发髻，丫环小心翼翼的给她戴上红宝石头面后，又跪下来给她戴上了金驱，她过于苍白的手指在金质点翠的金驱映衬下，格外好看。

华贵的袄裙穿在身上后，丫环捧着白狐斗篷立在一旁。

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这让顿珠姬玛心里有些忐忑，但这一身装扮上后，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欢喜，对嘛，自己堂堂太后，必须要这样贵气逼人才行！

门外守卫恭声：“阿丑将军。”

“嗯。”邵佑安迈步进门，看了眼端足了架势的顿珠姬玛，只觉得可笑，走过去一抱拳：“太后，元帅有请。”

顿珠姬玛微微点头，起身往外走，丫环过来给她披上了斗篷。

“哀家认得你。”顿珠姬玛说。

邵佑安跟在身旁，听到这话看了眼顿珠姬玛：“太后好记性。”

“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把哀家请来，是想要做什么呢？”顿珠姬玛问。

邵佑安淡淡的说：“元帅自会跟太后说。”

“也是，这等大事，你不知道也应该。”顿珠姬玛看着前面引路的丫环，说：“带哀家来的时候，可知道哀家已经三日没有用药了？可带药来了？”

杀意在这一瞬间都快压不住了，药？儿子的血在她眼里竟只是药吗？

邵佑安说：“并不知太后需要用药，并不曾带来。”

“真是……，罢了。”顿珠姬玛觉得自己不该骂人，毕竟这是铁骊而不是萨曼。

来到耶律乙辛的门外，邵佑安抬手挡住了顿珠姬玛：“请门外候着。”

顿珠姬玛脸色一变，到底没敢吭声。

邵佑安进门禀报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问：“是个拎得清的？”

“末将觉得是个不识敬的。”邵佑安说。

耶律乙辛嗤笑一声：“好，带进来吧。”

邵佑安退出去，让两个丫环送顿珠姬玛入室内，他立在门外，手指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杀意在他眸子里散不去了。

顿珠姬玛走进来，看到坐在虎皮椅上的男子，高大的身形，一身黑袍，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就一阵慌乱。

“太后屈尊而来，某很荣幸，略备薄酒为太后接风洗尘。”耶律乙辛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顿珠姬玛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早已腹中饥饿的她缓缓地走过来，坐在耶律乙辛对面：“元帅知道我的来意。”

“不着急，这要看萨曼皇帝是不是个孝顺之人了。”耶律乙辛说：“达日阿赤弑父，可传遍了草原上的每个角落了。”

顿珠姬玛脸色更白了几分，抬头：“额尔敦不会不管我的！他一定会听我的话！”

“最好如此，太后，请。”耶律乙辛笑着说：“看看合不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