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天的震慑，想必下层区的民众们大部分都不会有歪心思，但为了保险起见，林旭还是决定留下一个人守夜，果不其然，在他守夜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接连遇到了数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林旭不禁有些牙疼。

这就是被人记恨的感觉吗，每时每刻都想弄死对方但却无法做到，只能忙于应对他的一系列小手段。

再度用眼神瞪走某些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后，林旭有些疲惫的靠在墙边。

有了安娜的策应，再加上贝洛伯格本身就有机场，他们几乎可以直接拎包走人，但考虑到布洛妮娅尚且需要一些时间缓解背井离乡之痛，还有克利欧整理实验室的因素，他们还是决定在这里留一晚。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林旭自己的私心。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来见我的吧，毕竟……

林旭双眼微眯，依稀能在黑夜中辨认出一个人的轮廓来，但当那人走近，他自然失望了。

不是她。

“林老师……”小虎扭捏地叫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只是眼前这位温文尔雅老师的其中一位学生，但她的本质还是贝洛伯格下层区的人，自己的见面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小虎眼神稍稍暗淡，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到那个男人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欸？

是，是在叫我吗？

四下环顾无人后，小虎这才走了过去，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林老师……”

“你这是怎么了？”虽然猜到了原因，但看着眼前原本活泼开朗的女孩突然变得这么扭捏，林旭有些忍俊不禁。

“……老师您别笑！”

似乎是瞥见了男人脸上的笑意，女孩生气地嘟起了嘴巴：“您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说您是背叛者，他们都在骂你！”

“嗯哼。”林旭摊了摊手，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但正是他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却将女孩的怒火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老师！您根本都不知道大家骂得有多难听，他们说你是故意潜伏的，说您从一开始就是、就是……”

怒火升腾，烧灼着女孩眼前的一切，当一切都像笼罩在一层水雾里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这一身都不会忘记的笑容。

林旭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小虎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轻松惬意的笑容，像极了童话里潜于深山中的仙人亦或者说是神明。

“他们……”小虎正要开口，却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抹暖意。

是他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别哭。”林旭淡笑着安慰眼前为了自己着想的女孩：“那么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怎么看您？

小虎呆住了，她这些天一直都在听下层区的人在各种诋毁眼前的男人，其中污言秽语更是数不胜数，恶心的造谣将眼前的男人贬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人说从一开始他进来教书就是为了控制自己这样的孩子。

可，只有她才明白这有多荒谬。

明明前不久大家还在歌颂眼前的男人的功德，但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他突然又变成了人们口诛笔伐的罪人。

那自己又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一开始只是觉得眼前的老师很新奇，然后很喜欢听他的课，好像就只是这样而已。

好像……就这样而已。

小虎激动地抬起头，看到的只有他含笑的双眸。

“老师，我……”

林旭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继续说下去，他当然知道结果，可实际上，即便女孩无法理解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强迫她，但既然她已经明白过来，身为老师的自己自然也要去教她最后一个道理。

“这世界上会有很多人，有你不喜欢的，也会有这么几个知心好友，或许在你不喜欢的人的眼中同样也是她不喜欢的人，但没关系，世界并非因谁而生，更不会为某些人而生，我们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这世道里独善其身。”

小虎：“……”

林旭明白她这是听进去了，拍了拍女孩瘦弱的肩膀，他拂袖离去，为女孩留下一个琢磨不透的背影。

但实际上，当他走入一处角落，那里不知何时矗立着一道身影。

她浑身包裹在厚厚的斗篷里，其款式竟与布洛妮娅身上的那件颇为神似，虽说斗篷盖住了她的面容，但林旭早早便预知了她的到来。

“筑城者大人。”毕竟是要带走别人的女儿，林旭自然要礼仪周到。

“……你知道是我？”那位筑城者轻叹一声，她缓缓拉下兜帽，如金子般的卷发披散而下：“你果然不简单啊，卡斯兰娜二少爷。”

“过奖了。”

饶是过了这么久，但林旭面对这张面庞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来自童年记忆深处的压制力，再加上对方在贝洛伯格的地位，这份威压更甚一分。

“不，不是夸奖，而是你，确实有些聪明过头了。”可可利亚·兰德的脸上不见笑容，想来说的是实话，她倚靠在水泥墙板上：“你怎么发现我的，或者说，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会来找你？”

“因为布洛妮娅。”

林旭毫不犹豫地说道：“您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她虽然总把事业挂在手边，对子女也是不闻不问，但我知道她心中其实一直牵挂着。”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话并不讨喜。”可可利亚声音一冷：“我有能力让你明天离开不了。”

“对，您当然有，但您不会这么做。”

林旭笑道：“还是因为布洛妮娅，您不知道这份举措会给贝洛伯格带来什么，又会为她带来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跟着我走。”

“……”可可利亚·兰德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了被看破的感觉，眼前的男人好像能猜到她所有的行为一般：“为什么你会对我，甚至是贝洛伯格……”

“不，我对贝洛伯格不了解，更不知道它如何屹立在东国，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可可利亚发现了，虽然自己站在了男人的身前，可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却透过了她，映照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和她很像的人。

“我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