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公交的中央空调不比家里，窗口细缝里透出的寒风令怀里的灰发女孩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遵从本能般朝着温暖的地方钻去。

“布洛妮娅？”

这一微小的动作将走神的男人唤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将躺在自己怀里即将要滑落的少女朝上抱了抱，让她的脑袋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鉴于昨夜的玩闹，两人不约而同的失眠了，而又为了安全考虑坐上了这趟公交。

此行的目标是拜访布洛妮娅的生母，早在林旭前去欧洲之前两人便约定好了，这才有了这次旅行。

但和原来计划不同的是，除去现有的两人，还有一个女孩加入了这场旅途。

“她和你……”布朗尼没有低情商地坐在两人身边充当电灯泡，而是在相距一个过道的邻座，她看着与自己少说有六七分相像的女孩，心里忽地涌出一股不知所谓的味道。

“嗯，算是男女朋友那种关系？”

说来惭愧，林旭从来没有给布洛妮娅一个像样的告白，导致两人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但考虑到布洛妮娅还在睡梦中，林旭还是遵循了男人的好胜心，嘴角微扬略带炫耀地介绍道。

“算是？”虽然嘴里说着不信任的话，但布朗尼还是有些羡慕地看了看躺在男孩怀里的女人。

如果，如果先遇到他的人是我的话……

如果我年龄还能大上些……

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可避免的，布朗尼的思路开始发散，面对如此景象她不由得想到另一种结局，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在心里暗自指责自己怎么能想着抢别人的男朋友。

更何况，他带自己回家只不过是惦念着自己的劳动力罢了。

如此安慰一番后，布朗尼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为了不再接受来自隔壁的刺激，她果断闭上了双眼，装作睡着的模样。

至于她心中是何等纷乱，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另一边，林旭也没有发现女孩的异状，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然从窗外远远逝去的风景转移到昨夜自己与终焉的那番对话上了。

正如物理学里的熵增定律，人类的脚步一刻不停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摆脱来自于崩坏的困扰，但阻碍人类科技进步这点凭借现有技术又不可能做到，即便做到了林旭也不敢保证是否有人能抵挡得住那次科技爆发所带来的崩坏事件。

可偏偏这事又等待不得，若熵增不断，那么这个世界终会从树上落下海洋，秩序堕落成混沌，继而成为万千破碎世界泡中的一员。

在二人的谈话中，终焉甚至透露这一天并不会来得太迟。

可至今林旭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对此做出反应，就连最富前瞻视线的梅比乌斯教授都只是将这种病症归为环境变化，丝毫没有意识这种环境正在全世界各地演化。

如果，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

……

亚历山德拉住在长空市的一个偏远县城里，那也是布洛妮娅的老家，是女孩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直到后来读大学、工作这才离开了这个狭小的县城。而作为母亲的亚历山德拉却一直留在这里，像绝大多数父母一样等着自己的儿女归来。

布洛妮娅不止一次想将她接到城里，但众所周知老一辈人都对生己育己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亚历山德拉也不例外，丈夫去世后她一直沉浸在过去里，一边仍由时间消化悲痛一边补偿着布洛妮娅幼时自己不在的过去，直到布洛妮娅离开这几年才逐渐闲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家里，布洛妮娅也颇有感慨，纵使她前些日子才回来过，但现在她的身边可不是空无一人，于是她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爱人介绍着自己的过去。

哪怕是路边的花店，她都会细数从前这里的店员小姐对自己的好。

像经常送自己一些小零食之类的……

而对于开心地分享着自己过去的女孩，林旭所做的只有温柔地看着情绪略显亢奋的女孩，然后在那承载着她多年时光的花店里购来一株蔷薇。

这是花店里最为特别的花朵，虽为蔷薇，但却同时拥有黄、白、红三色花瓣，林旭对花没有研究，只是单纯觉得好看，但看着布洛妮娅俏脸上飞起的绯色、想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乱花钱但却控制不住嘴角露出的笑容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选对了。

当然了，他可没有忘了身边的女孩。

布朗尼捧着一株薰衣草，大大的兜帽将她的面部遮掩在阴影里，让人无法察觉到她的表情，但林旭在转身之际分明听到了一声极细极细的话语：

“谢谢你……”

这个声音很小，又很轻，林旭不确定是否由身后的少女说出，但他还是回头一笑。

冬日里树影婆娑，布朗尼抬起头，却好似撞入了一片暖阳里，她有些躲闪不及，在男人灿烂的笑容里融化，苍白的小脸上抹上了绯红。

“谢谢你。”

纵使明白身前的男人听不到，布朗尼依然在心中说了一遍。

暖和的日光泼洒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金子般散落的年华被少年少女们一一拾起，再由名叫“布洛妮娅”的女孩邀功般捧到男人的面前，林旭则细数其中的酸甜苦辣，暗自品味女孩的过去。

出人预料，少女这些再稀松不过的成长经历于他而言，皆是香甜。

某个铺满阳光的拐角，布朗尼灵巧的避过了两人，然后在阴凉的屋檐下远远地看着两只手缓缓地牵到一起。

如此，再好不过。

布朗尼淡然一笑。

“布朗尼~要到家了哦~”看得出来，布洛妮娅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长得很想自己的孩子介绍给自己的母亲了。

“我吗？”

布朗尼顿了顿，她心中锈迹斑斑的锁扣一瞬间撞入了暖阳。

明明好不合适，但它就这么粗鲁的、蛮不讲理地撞开了她的心房。

略显纷乱的脚步里，三人的背影逐渐连接。

林旭与布洛妮娅拉起了她的双手，相视一笑。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