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已经两年多没怎么碰过手机和平板电脑这些东西了，但是她平时都会一直把投影开着，轮播江逸过去的电视剧还有电影，然后她就在那些声音的围绕下，去做自己的事。

随着她情况的好转，渐渐地那些照顾她的看护也知道了她的习惯，每天早上她一醒来，就会先帮她把投影打开，然后再照顾她洗漱，并且还会定期帮她更新视频资料。

如果说过去一直轮播的是电视剧，陪伴的感觉还没那么明确的话，现在江逸时不时发的vlog就让林素实打实地感觉到了陪伴。她从早到晚的开着投影，听着视频里江逸偶尔的两句话，就好像他就在她的身边一样。

外籍陪护不认识中文，林素只能等陶艾伦来时，让他替自己读一读江逸微博里的评论。她自然是知道陶艾伦只会挑好的念给她听，不过她不介意，她也不想听那些不好听的声音。

只是今天陶艾伦念的好多条都提到了她，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别总挑这些提到我的念。”林素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陶艾伦耸了耸肩：“不是我挑的，最近你老公微博下面都是在问你的情况的评论。”

“他才拿了坎城影帝，怎么可能没有夸他的？”林素才不信这个跟林煜喆一样满嘴跑火车的神棍。

“有啊，可是那些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你就听不腻吗？”

“影评呢，你不会找些影评来？”

“大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不是你的助理。你要听影评，回头让你老公自己念给你听。”陶艾伦干脆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又仔细地打量着林素。

林素有些不高兴地抿紧了嘴，她拿过投影仪的遥控器，又把投影打开了。

“这两天头疼过吗？”陶艾伦还是盯着她，看着她打开了投影后，又去书架前找书，“丽雅跟我说，昨天你一个人在花园里站了很久后，突然摔倒了。”

林素没理他，继续在书架前翻着书。

“江逸离开后，你的这些症状好像变频繁了，我觉得你还是跟我回医院再做一个全面检查比较好。”

林素不耐烦地扔下了手上的书：“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试探来试探去的。我昨天会摔倒是因为我站得太久了，腿酸，不是癫痫发作。”

“那现在呢？”陶艾伦不为所动地追问，“现在是头疼导致的暴躁，还是单纯的情绪失控？”

林素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地回答：“情绪，一时控制不住的烦躁。抱歉，艾伦。”

“不用抱歉，我是你的医生，你坦白地向我描述你的症状，我才能更好地帮助你。”陶艾伦谨慎地向林素走近了几步，看她没有什么躲闪的小动作，才停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默数了一下她的心跳。

一会儿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我建议你还是把那个便携的血氧仪带着。然后，你不能否认的就是，江逸在的那两天，你的状态要好很多，除了初见时太过激动。”

“那又怎样？”林素心里那股烦躁还没完全消散，这让她下意识地反驳一切。

“我只是想重申一下，关于家人陪伴的重要性。”

“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暴躁期的林素油盐不进，她拿了本书，转身坐进了扶手椅里，蜷起了身子，用书挡住了脸，摆出了拒绝继续沟通的架势。

陶艾伦也没再继续说话，他安静地在一边不知在做些什么，然后屋子里的投影突然中断了。

林素“唰”地一下，放下了挡着脸的书，刚要开口骂人，却突然看到幕布上被放大了的江逸的脸。

也许是网络有些卡顿，那张脸在停顿了一下后，突然开口说话了：“陶医生？”

“是我，抱歉打扰了，你现在方便简单聊一下吗？”陶艾伦举着手机就往林素那边走去。

林素下意识地就要跑，可是陶艾伦已经先她一步翻转了摄像头，下一秒，她试图逃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江逸的右上方。

林素在幕布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让她彻底僵住了。

“素素？”江逸显然还处于突然接到视频通话的懵然状态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来跟家属反应一下，关于这个病人不配合治疗的问题。”陶艾伦继续举着手机大声告状，“江先生说有问题随时联系，抱歉我今天就这么冒昧地打给你了。”

“是有什么变化吗？”江逸听了陶艾伦的话后，明显地焦急起来，“素素，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头疼得厉害？”

“没有。”林素抿了抿嘴，她觉得今天自己的情绪实在有些不太好控制，因为她突然又有点想哭。

“素素，有不舒服要说出来，不要自己忍着，好不好？”江逸放软了声音哄着。

林素举起了手里书，又挡住了自己的脸，可江逸似乎也不介意，继续说着他这两天的安排。

“我马上要进组了，应该就这两天。这个电影是好久之前就谈好了的，推不掉。等我这部戏拍完，就去陪你好吗？”

“不要。”林素躲在书后面咕哝了一声。

“那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你等等啊，我让小王去看一下机票。”江逸似乎是在工作室里，说这话时，拿着手机就要离开办公室去外面找人。

“我说了不要！”林素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憋不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挤压过了临界点的气球，“砰”地一声，炸了，“人都走了，现在再假惺惺地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你们陪，我一个人好得很！要你们有什么用？是能替我头疼，还是能替我吃那些让人反胃恶心的药？”

“还有你这个庸医！”林素顺手就把手里的书向陶艾伦砸了过去，“别整天给我搞这些情绪疏导，你不就是想看我发疯吗？那我现在疯给你看！”

话落，她又拿起了另一本书想要扔出去，可是下一秒，剧烈的头痛和目眩又瞬间控制了她。林素突然想笑，笑这可笑的一切，还有无能的自己，却已经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她能听到江逸焦急地呼唤环绕在房间里，还有陶艾伦似乎把她放倒在了地上，她能闻到一些地毯清洁剂的味道，只是她没有办法给他们任何的回应了。

黑暗来袭的那一刻，林素感觉到似乎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